倪二先觉得是个偷儿,手一伸先抓了那人衣衿,另一只手且去怀里摸了一把,银子都还在,便瞪了醉眼,骂道:“臊你娘的!瞎了眼睛,碰起我来!”边说着,拳头捏起来,斜着举过了头顶便要抡畴昔。
陈也俊卫若兰等人都在桌上,闻言便笑着调侃冯紫英:“我等原说当时冯兄被老父执打了一顿,乃是天上掉下来的祸事。谁知这事儿如此峰回路转,现在竟成了天大的功德。”
冯紫英一声长叹,便真的将倪二酒楼的事情重新到尾说了一遍,只隐去了茜雪一节,半真半假地敲桌子道:“当今这世上,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我等大丈夫活着,就算工夫废了,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但终归一颗赤子之心、半挂古道热肠,总还是该放在肚子里的!遇见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我不知便罢,正正地撞在面前了我若还是不管,那我今后另有何脸孔去吃倪二那酒楼里一字排开的好菜好饭?!”
忙又对冯紫英道,“这倪二我家总柜查过,身后公然没甚么肮脏脏污。现在既然冯兄收了人家干股,我们更加该多去照看买卖了。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个吧,我们干脆就去给倪二兄弟恭维,我做个东道,一则是给倪二兄弟赔当年砸他酒楼的礼,二则也是道贺冯世兄公然收了个有情有义有胆有识的好门人!如何?”
冯紫英又被天子拘在身边看了十几天的门儿才放了出来,先去绿营报了到,上官倒是都晓得他非常得天子的欢心,对他便都客客气气的。这才回了家。
第二天,兵部的一纸调令便扔到了冯府,冯紫英被送去了绿营做了都司,却还兼着御前侍卫的职衔。天子特地找了冯唐入宫,劈面对他说:“你这个儿子虽说被你荒废了,玩野了。但幸亏品性刚正,朕心甚喜。两个差事都搁着,让他好好历练。平常在绿营跟着上官们好好学习,你也别把一身行军兵戈的本领都藏了,该教的都教给孩子。哪天朕想看他了,有个侍卫的职衔,入宫便利。”
薛蟠赶紧将本身曾砸过倪二酒楼的话说了,又拍桌子竖了大拇指道:“这兄弟虽是贩子地痞,倒是一条豪杰子!我们爷们的名声在外,普通人被我如许砸了,只怕立时便认了怂,忍气吞声便了。谁知他竟有胆量直接找去了我们家,将账单一把拍在了我们家母亲的面前。虽说厥后我还是以被禁了几天足,但过后想想,的确是我暴躁了,赔人家钱也是该当的。”
冯紫英便苦笑着点头。
冯紫英叹了口气,摇了点头,低声回道:“家父也参不透皇上的心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归我们家家世还差着一等,想来也入不了大人物们的法眼。便争斗,想必也轮不到使我们。”
翌日,这一干纨绔公然又去了倪二酒楼用饭,不但菜码叫得丰厚,乃至还强拉了倪二上桌一起吃酒,一人一声“义士”,叫得倪二还没喝酒便晕了三分。
薛蟠一听便瞪圆了眼:“呀!竟是倪二那厮的酒楼么?”
里里外外的,整折腾了一个月。将军夫人早就心疼得不晓得如何好,见面搂着就儿一声肉一声地哭起来,不耐烦地冯紫英回身就逃了出去找冯老将军说话去了。
跑了几步,酒便涌了上来,只得打个酒嗝,横着朝家里趔趔趄趄地走去。
世人一听便愣了:“薛大爷竟晓得那酒楼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