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衣香鬓影1:回首已是百年身 > 第25章 满盘皆输 (1)
“这里是甚么地界,离法租界船埠有多远?”黑暗里云漪冷不丁开口。陈太惊诧,不知云漪何来如许一问,游移半晌,只答复说不远。
把持烟土买卖的潮州帮一贯与洋人勾搭,货船直接从英法租界船埠私运,借着洋人辖区的庇护,令中国税司莫可何如,垂垂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纵租界船埠的烟土私运成了一个庞大而隐蔽的财产。底下把持这项买卖的,已不但仅是烟土商,吵嘴两道权势交叉稠浊,官、商、匪互有连累,委实是最浑的一潭水――莫说陈太,只怕连秦爷也未曾想到,云漪竟有胆量找上潮州帮,公开以重金皋牢,同帮气度目达成买卖。
走在前头的胖妇人从速回身拽走那丑妇,两人仓促穿过混乱街头,专拣近路冷巷左穿右拐,未几时便来到法租界与英租界交界的路口。
陈太哽咽劝道:“秦爷还留着笔钱给你,存在老处所,够你用上大半辈子……现在到了这一步,也别再争甚么意短情长,凭你单枪匹马也救不出你妹子。姐妹一场,人各有命,你也算对得起她了!今后远走高飞,活一个是一个,总好过两人抱在一起死。”
但是闭着眼,不即是真的盲眼。
最寒微残败处,常常生出最坚固的朝气,她同她都是如此。云漪沉默了半晌,抬眸打量这间屋子,瞧见床头旧木柜上那帧发黄的小像,圆润芳华的女子笑得分外动听,端倪模糊熟谙。“这是我畴前住的处所,若没遇着秦爷,我多数还做着这趟谋生。”陈太一口说了出来,并无半分避讳。云漪亦不出声,只冷静握住陈太粗粝的手。夜色终究吞尽了白日最后一丝亮光,屋里完整暗了下来,两人也再看不清相互脸孔神采,不知这一刻各自是笑是泪。
“世上再无云漪此人。”
恍忽间,云漪笑出声来。母亲有前车之鉴,秦爷有惨例在前――
云漪微微一笑,反手握住陈太手掌,“何况我也有求于你,保你安然拜别也算是帮我本身的忙。”
那日她说,“仲亨,我不要自在了”――他不会晓得这句话对她的意义,唯有云漪本身明白,那一刻,她曾真的情愿放弃。
只因,你我都再没有旁人可信赖。
饶是看惯存亡聚散,陈太也蓦地间说不出话来,哑忍很久才开口,“为甚么偏就信我?”
听着她款款道来,陈太一时恍然,恍然里又透出凉澈。原觉得她们姐妹糊口贫寒,只是云漪用心装出来的寒酸,怕在人前露了秘闻。以她来往恩客的豪绰,随便一份珠宝礼品都足以令她们锦衣玉食。却想不到,她将钱都花在了这个处所,寒舍大本钱,买来活命的退路。
云漪久久低头,沉默间不辨悲喜,仿佛化作石雕木刻。细碎的沙沙声打在窗上,外头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阴沉了整日的天气终究黑尽。
一个小小女子,竟有如许的心机城府,从未曾等候谁的恩赦成全,只不动声色地熬炼羽翼,一旦翅膀长硬,便要远走高飞。秦爷困不住她,霍仲亨也一定留得住她。
你永久不晓得主子甚么时候会翻脸,也不晓得男人甚么时候会变心。更何况,这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男人,或许从未对她托付过至心,如同她也未曾对他摊开过底牌。
云漪将头巾掩紧,答非所问地笑道:“时候差未几了,走吧。”
陈太一震,惊奇不定地望住云漪,“你,另有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