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陨落之时的金丹碎裂之声,实在并不大,也不过就是如甚么极薄的藐小瓷器被突破了普通的脆响,隔着血肉传出来,还听得不慎清楚。
不过这些话却太长了些,他即便不去交代,李靳也会渐渐明白。
实在不消他说,燕夕鹤也已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人胸前大片血迹直伸展到床榻之上,早已活力全无。
上一次他陨落以后,对身后之事一概不知,再次醒来已是三十六年畴昔,此次他却亲眼看着面前的事。
但这里并不是元齐大陆,哪怕李靳想要按着修士的端方来,也需顾及顾家的颜面和非议。
他若真在这里身陨道消,琉璃镜只怕还会遵循先前同李靳的说法,待他们助北齐一统天下,功德美满之时,就放他们五人回到元齐大陆。
他感激李靳苦心,也明白前次他能被雪灵芝重生,是因他尸身未毁,灵魂也未曾离体,现在他灵魂已被琉璃镜拘住,李靳再想用雪灵芝重生他,也不过是华侈一株灵药罢了。
顾清岚满身有力,胸中剧痛,也觉她这模样实在太不像话,微弯了弯唇角,轻叹了声:“心儿……当年云风要陨落时,怎不见你哭成如许?”
路铭心看他唇边俄然又涌上大股鲜血,竟是来不及擦拭,就顺着下颌流入到他胸前衣衿之上。
他试着呼喊夜衾的神识,却得不到任何答复,也只能临时如此。
李靳这才深吸了口气,将手从那人的丹田处移开,哑声说:“顾师弟已陨落了。”
李靳能觉到他掌下那颗顾清岚独占的,通透如冰又带着春意新绿的金丹,垂垂又从裂块,再碎成了细细粉尘,而后完整消逝在了血肉当中。
仿佛终究能离开尘凡苦海,再无任何外物可束缚己身,六合之大,任其遨游。
燕夕鹤也晓得轻重,忙将路铭心横抱起来,仓猝分开。
自从方才听到他说的那句“不准随他”后,路铭心就呆呆坐在床边,这时也只懵懵懂懂望着床上的那人,仿佛也已失了灵魂。
看她如此,顾清岚天然是想去安抚她,不过他喉间却实在堵了太多血气,只能先咳出了一些,才气轻声道:“心儿,莫急。”
路铭心又赶紧点头,哭着说:“天然不是,只是……只是当时眼里心中只要一小我,想不了其他太多。”
那人蜿蜒铺洒在枕上的一头墨色长发,也自根部开端,一点点地,又极快地,变作了通体乌黑。
李靳站起家,再开口时沙哑还是,却更多了几分定夺:“燕公子,将你路师妹带走。”
只是这时他连霜绝心法也没法运起,内腑痛如针刺刀绞,喉间亦是血气伸展。
他想或许他灵魂已经被琉璃镜吞噬,化作了琉璃镜的一部分,可却不知为何,他灵魂竟未消逝,还尚且有着神识。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人,看他已轻合了双目,唇边仍血迹宛然,鲜血已将他胸前衣衫都染红了大片,那雪色的容颜却还是如同寒疏峰上的玉白琉璃般,纤尘不染,干净无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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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铭心又呆傻普通看着他,脸上也仍挂着满脸泪痕,他觉她实在不幸,也又对她微弯了弯唇角,安抚地看了一眼。
此次若不趁着她尚且昏沉不知所措之时,将顾清岚的尸身好好安设,如果让她又疯起来,那也过分丢脸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