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看到屋子里的暮阳在发楞,看看看着也能笑。
慕清风自入了登封后,明显冲动到不可,坐在马车里特别不循分,时不时撩起帘子看一眼,再扯扯法衣坐返来,正襟端坐着,像是在禁止。可不一会,又忍不住去问车夫到哪了……
这的确把慕清风给乐疯了!
要晓得,当初顾敏恒大闹月扇坊,废了她很多银子去修整,现在可贵来趟金陵,怎能不连本带利地讨返来呢?
“暮儿聪明!”
……
从金都到金陵,拐至杭城,下到冗安、方定、莫甘等地,待马车驶入登封地带,已是玄月末暮秋时节,临平城外的树林早已是一片枯黄冷落之景。
与车夫闲话,说着说着又笑了。
“公子,你……”粉衣少女怯怯地拉上一角法衣,两眼通红。
……
临平。洛城。上阳。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
“嗯。”慕清风看着身前的她,可贵温馨地点了点头。
次日,暮阳的马车早早驶出了皇城金陵。
“暮儿,我俄然想起一句话。”慕清风站在自家大门前,傍晚的风吹起他的红衣法衣,嚯嚯而响。
洛城宅院也好,戚云山碧落寺也罢。
仿佛过了好久,又仿如一瞬之间,暮阳悄悄舒了口气。
无聊打坐时,坐着坐着就笑了。
悄悄地等待着。
“嗯?”暮阳挑眉。
登封三城是边关的三道防地。
住在临平城里的那几日,慕清风又冲动又忐忑,把要说的话在内心过了一遍又一遍,终究在某个黄道谷旦,鼓起勇气对暮阳说:“暮儿,去我家吧,洛城。”
满满的熟谙感劈面而来,暮阳看着他一副心胸鬼胎的模样,不由对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悄悄等候。
乃至于,暮阳硬生生将“不欢畅去”四个字,和着米饭给咽了下去:“恰好能省一笔用度。”
“哦。”慕清风淡淡应了声,“她也就这点爱好。”
“我们一把火烧了它。”说着,他不怀美意地扫了目炫架上的昙花。
她缓缓站起,放眼望去。月光铺陈下,百来盆昙花齐齐绽放。斑白如雪,花盏似莲,一层层,一片片,仿佛晶莹剔透的白玉,顷刻间,美得惊心动魄!
不时,慕清风追了上来,跟在她身边若无其事地踱着步子。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小瑶呢?”
如此循环来去,连车夫都懒得再答复。
余光瞥了目炫圃中心无缺如初的花房,暮阳问他:“说好的一把火烧了呢?”
目光移向身边的女子,他再一次情不自禁地笑了。
慕清风磊落地答:“这是顾家的花圃。”
又一阵风吹来,吹开轻纱,月华似水倾泻而来。指下的花叶悄悄颤抖着。萤火虫飞出去,回旋着,等候着。
月扇坊的谍报上说院中下人共一十七人,皆是妙龄美婢。而暮阳看着面前这番景象,怕是不止,再看身边东风满面的或人,恍忽有种置身花楼名苑的错觉。
那是一间用竹子架起来的花房,四周通透,垂着几块素白轻纱,在夜风中轻荡摇摆,别有一番意境。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一众保护低着头不敢说话。
“昙花一现为韦陀,这般情缘何有错,天罚地诛我来受,彼苍无眼我来开。”夜色中,慕清风的声音竟有些清冷,似惋叹,似佩服。
当年弥月铁骑踏破上阳,直取洛城,长驱直入破临平,斓瓴得胜。而面前的洛城,那是种光阴沉淀下的厚重安好,亦有牡丹城的都丽堂皇。暮阳半点设想不出它碧血黄沙、尸横遍野的苍寂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