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如此熟谙，却又这般陌生。七年前的点点滴滴被当时年青的燕然藏掖着抛在脑后，此时却不由自主地冒死涌返来，一时候将沉着的思路冲得支离破裂。
扬州城，集尽繁华温似水，夜市千灯照碧云。脂粉气味靡靡散于大街冷巷，亦彰显此为环球无双的天上人间。
赵锦之叹口气，刚要出去，又闻声李和微轻声说：“感谢你，扫把星。”
一股药味从暗沉沉的门缝里流淌出来，燕然蹙眉走入屋内，朝着立在门边的女人作了个揖：“三娘见过大伯母。”
能听到这向来都骄横放肆的大蜜斯的一声谢，赵锦之竟重生出几分怜悯，鼻尖有些泛酸，只好从速出了门。
胃模糊作痛，大抵是太久未进食了。只是这会子紧急关隘，赵锦之只得按着胃用力揉了揉，喝口水便今后院走。
被唤作“大伯母”的女人名为朱笙，为谢家的大奶奶，管家十几年，手上掌着很多家财铺面。大略三四十，然面上却瞧不出多少光阴的陈迹，墨青色褙子衬得不着一丝妆容的面色更加寡淡，乌发一丝不苟地在头心盘起，只插一根点翠银簪子，眸似沉谭般深不成测。
“好好好，我这就去联络。”赵锦之一边应着，一边又问，“对了，你楚姐姐那儿仿佛还没动静，你不等她返来亲身道别？”
李和微的房间正朝着南，阳光从小小的一方窗口撒入，带着些和缓的气味。只是一走入房间，赵锦之便觉冷，是这氛围的冰冷，让再暖的阳光都失了温度。
马车停在青砖黛瓦之下，蘸饱了雨水的云层低垂着压在天涯，在小门口等待多时的小厮见状忙上前拉起绸缎帘子：“哎哟，燕女人您可来了，再晚些，老爷可就等不到您了。”
赵锦之这才想起来，后院配房中还睡着李和微这尊大佛呢。
走一走的还盯着燕然不放，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面传来。
朱笙声音不响，却严肃自带，一群莺莺燕燕马上没了声响，一溜儿碎步往外走。
不出所料，屏风以后三三两两站着些打扮精美的女子，胳膊腕上套着很多金玉镯子，一边特长绢抹着没甚么眼泪的眼眶，一边转着眸子子往这从未见过的标致女人身上瞧，周身尽是与病房格格不入的脂粉之气。
由两个小厮带着路，燕然快步从后门往内厢走。
谢仕清重重咳嗽一声，伸出枯瘦的手往上抬了抬，声音甚是衰老有力：“无妨无妨，快起来吧，雲川。”
周遭是典范的江南园林模样，怪石嶙峋，苍木耸峙，溪流潺潺，忽而溅起白花，清凌凌作响。门楣瓦额精美而不失风雅，黄梨木与紫檀木的树脂香气交叉，亦暗自彰显着天井仆人的不凡身份。
“胡说些甚么，细心拖下去掌嘴。”
燕然不慌不忙地从车高低来，整了整衣领子，望着狭小门内幽深的小径，神采有些凝重。
李和微一瞪眼，故作娇嗔：“不，你现在就帮我筹办，你这破处所我才不要多呆！另有，我要软肩舆的，那里能让我这令媛之躯受颠簸！”
燕然说：“是七年，自三娘请离谢家已有七年，大伯母瞧着却还年青似当年。至于分炊产一事大伯母谈笑了，三娘做的不过是些亏蚀的小买卖，谢家盐业天下独大，三娘这些傍门左道天然只是班门弄斧，伯母不必将伯父的打趣话放在心上。再者，伯父吉人天相，打理偌大的家业怎能少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