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做个好梦，能够扫去这几日的劳累和惊骇，想要梦里有春暖花开，母亲和长泽都在，她和夏珂筠坐在树下下棋。琴棋书画她只懂下棋，也唯独棋艺是夏珂筠不能比的。她想瞥见夏珂筠撒娇地说她不要下棋，她要操琴，顾长烟便会满心欢乐地承诺，坐在一旁温馨地打量她的侧脸。
黑夜中得以安抚的笑容垂垂散去，她充满了力量，求生的力量。
夏珂筠在她怀里毫无知觉，洞外沉寂如黑洞普通，早已没了人声。
幸亏她没有，拖着两具沉重的身材，她停在了蒙县西北角不起眼的角落里，那儿有一排粗陋的石屋，四五户人家，她站在第二家，悄悄扣了门。
内里顿时没了声音，半晌以后院子的门开了，门口站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阿筠，我脱手了，如果疼，你就忍忍。内里有追兵，能不能活着出去，端赖命了。”说罢，还未等夏珂筠有何反应，一狠心，用了一身的力量灌注手心，猛地一下将箭头拉了出来！
过了好久，里头才有些动静，里屋木门吱呀一声被翻开，一个衰老沙哑的声声响起：“谁啊？”
只要两声，两声复两声，在冗长又沉寂地黑夜里被风吹得悠远缥缈。
夏珂筠便垂垂安稳下来，顾长烟抱着她，几日的怠倦顿时涌了上来，连肩上的疼痛都变得麻痹。
莽苍原的白日特别长久，黑夜却渐渐的长。
夏珂筠的气味垂垂微小，顾长烟自小在虎帐中，交战疆场不免受伤，也便学了些简朴的上药包扎。
半夜的蒙县，打更人已经睡了，一眼望去是暗中，若不是顾长烟轻车熟路，恐怕连路口都摸不着。
夏珂筠哼哼了几声，想要答复，却说不出话。
都是她想做的梦，却不是她做到的梦。
顾长烟不敢迟延时候，长长地吸了口气，闭着眼缓缓呼出，让本身安静一些。一旦安宁下来，浑身的伤口都在发作，如万蚁噬心普通疼痛难过。
没有莽苍原瘆人的酷寒，顾长烟背着夏珂筠，走得越来越艰巨。
夏珂筠约摸是疼的对峙不住，差点昏死畴昔的人被生生疼醒，有力地呢喃一句：“疼……”
倘如果昔日，顾长烟必然脸红心跳闭眼，非礼勿视，但这紧急关头，如果还惺惺作态，那是真的害人害己了。
夏珂筠的呼吸声很轻，呼在她耳边，像轻风撩动幔帐，流沙拂过指尖，她便感觉统统疼痛都值得了，阿谁本身在乎的人还在身边。
等展开眼，伤口处早已血肉恍惚。
夜深了。
顾长烟背着夏珂筠躲到了靠近蒙县的零涣散衍的雪洞里。
她如果当时能制止封彧，夏珂筠便不会受伤了吧？可她如果死了，也再没人能救她了。
完成了，便感觉太冷，将她的大氅取来，披上，持续抱在怀里。
衣服上结成血痂的一块变成了暗红色，像花心几缕。
夏珂筠的神采比凉月更惨白几分，追兵没有出去，顾长烟便放宽了心，灭掉了火光。
她甘愿这箭刺穿的是本身，起码她还能对峙。
疆场上，断肢残臂血肉横飞不是甚么新奇事，她见过仇敌的尸身碎成了尸块落了一地，她见过夙来张扬的敌军首级一朝被俘变成一滩血肉，五脏六腑还是跳动的便被生生挖出，她也见过本身的部下被万箭穿心成了筛子却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和仇敌同归于尽。如何残暴和血腥的画面她都见过，却未曾心软过。独独现在，她都不晓得本身身上的疼痛是伤口，还是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