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夷真人的眼睛瞪起来,“仅是碰上?”
冲夷真人向来眼界颇高,少有如此,苏璇一讶,“连师叔也顾忌,是哪一名?”
一样逢了水灾,荆州的百姓面无饥馁,即使略有宽裕,还能安稳渡日,比起城外的黄尘赤土,饿殍遍野,城内好像另一个人间。
少女见她忧愁,懂事的安抚道,“柯府来迎的人不是说姐姐已有转机,祖母顿时就能见到,不必过分担忧。”
荆州的城墙高而厚重,平直的宽道两侧店铺鳞次栉比,幌子光鲜。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车队四周聚了大群百姓,交头结耳的议论柯家与阮家两大世族,也有路人在抱怨米价陡涨,城角的粥棚列队的人更多了。
骄阳如火,烤得池畔的山石苔痕干缩,像一络络不甘心的指模,苏璇走神了一瞬,也不辩论,“师叔说的是,怎奈我见着了。”
少女约莫想到甚么,情感变得降落,“家中甚么都有,我从没想过外边截然分歧,道边的哭声好惨,书上说雨飞蚕食千里间,不见青苗空赤土,天灾竟是如此可骇。”
苏璇默了一会,“师叔可有听过五鬼。”
这个名号过分震人,连苏璇也禁不住吸了一口气。
冲夷的感受更加不妙,“仅是比武?”
冲夷真人肃容道,“天星门有五鬼,长空老祖门下有二伥。这一次在荆州城的,就是花间梼。”
后院格式刚正,一方花池干枯见底,槐柳的长叶蔫然卷垂,旱得半死不活,檐下有一道长长的木廊,一个少年掌心向天,手掐子午,双眼七分闭三分睁,在廊下凝神打坐。
老妇人到底饱经油滑,想得更深,“你年纪太小,不知民气险恶,要不是车队侍兵环抱,那些饥苦的流民恐怕已经成了凶暴的悍贼。”
冲夷身为观主,恰好最讨厌打醮之类的仪程,一想便觉头痛,“前次已祈过了,并无劳什子功效,何况我夜观天象,近旬日均无落雨之势,何必多此一举。他们偏要三番四次来求,如何说也无用。”
车队两边的脚步越来越多,街前有一大簇人马迎来,向阮家老夫人致礼问安,人声、车声、马声哗响,苏璇见机会恰好,弹身从马蹄与车隙间趁乱穿出。
老妇人悯然道,“这还是承平乱世,换了乱世性命就如灯草普通。难怪你爹爹不放心我们出门,只是你姐姐是我一手带大,单身远嫁,产后沉痾如何能没有娘家人看望。”
如此炽烈的气候,道观理应清净无人,观主冲夷真人却不得不平饰严明的欢迎访客。
苏璇沉默了一会,低道,“是我打动了,可五鬼行究竟在过分,一对刚出世的双胞胎有甚么错?只因孩子的母亲曾被五鬼之一瞧上,她不肯受淫辱而偷偷嫁了人,生了孩子不敷百日,五鬼找上门,她跪地哭求,甘心他杀,换来的倒是恶人将孩子抛在枪尖刺戮取乐——”
冲夷的面上多了戒慎,字字落沉,“长空老祖。”
苏璇站了一阵,向街人探听了城中道观的方位,回身行了畴昔。
冲夷真人拭去髯毛上的茶水,没好气道,“眼下是送了,转头还会来。”
“怕甚么,池小染要晓得你是正阳宫的人,也得衡量三分。”冲夷动了肝火,哪还管前头教的哑忍,傲意峥嵘道,“师父令弟子不轻惹是非,是为免掺入江湖太深,令朝堂生忌,可不是要门人吵嘴不分、见了罪过还怯懦有为。你就在观里歇着,他如果找过来,固然由我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