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阮静妍静守楼中,低眉而坐,触抚着敬爱的古琴。
半空中的琴曲停了一瞬,仿佛有些惊奇,半晌后曲风猝然一变。
这张琴是古时名流所斫,历经多位大师保藏,声韵长厚、苍古圆润,髹漆的梧桐木光可鉴人,伴着她度过了很多难过的辰光,总能安抚她的心,这一次却失了效。
阮静妍被琴声激得昏烦欲呕,呼吸越来越窒,脸颊惨白如雪,几近要晕畴昔,琴音嘶哑难续。俄然她肩上多了一只手,一股阳和暖和的力量涌入,心神蓦的腐败起来。
就在此时,夜空俄然响起一段奇特的琴乐。
弄出乱子的阮凤轩惴惴不安,伏在王府外的贺玑之也在心头打鼓,本来已经安排了部下矫装暴徒,但是现在王府表里兵甲太多,如何看也不大能够实现一度觉得绝妙之极,现在倒是低劣之极的打算。
如果他没有来——
在王府重重保卫深处,千百双眼睛在凝睇着一幢深碧的小楼,悄悄遐思花窗内的小巧倩影。
薄景焕一惊,与世人同时望向小楼,闻声一个明朗的男声,“鄙人苏璇,久闻曲先生盛名,幸会。”
何安的目光俄然沉下来,神采变得非常丢脸。
薄景焕还能按捺心神,阮凤轩的眼泪已经潸但是下,兵卒的步队也乱了,虽不像长街上普通鬼哭狼号,也是个个颤然惊骇,形神无主。
一弦之威竟至于斯,薄景焕禁不住变色。
天子一行亦是气血翻涌,连佑输入内力相护,其他几位内廷妙手互助近臣,此中一人道,“琴中蕴了真力,楼中人将不支。”
“金匮之质,终难窥琴中大道,惜哉,憾哉。”一言道罢,院角一棵稠密的苍槐枝桠一动,掠出一名五旬摆布的儒雅男人,揽琴长笑一声,潇但是去。
连佑是寸步不离天子的近护,跟从应德帝多年,功力深不成测,职位非常特别,连皇后都对他甚为礼待。他有一张如铁的面孔,向来寡言少语,听得天子扣问,他终究道出了两个字。“不像。”
一问一答令人群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苏璇迎战过贵霜国师,连贩夫走狗也久知其名。
持斗很久,男人的琴音越来越利,如嵌金石,震得民气血涌跳,
两边的琴声时疾时缓,几番来往,如同妙手争锋。听得世人一时喜一时悲,七情六欲皆被清弦牵动,全然没法自控。
楼中回应以春草方沃,新桐初引,微雨浸润万物,转眼布谷轻啼,乳儿唤母,耕牛哞哞犁地,灶上火暖汤肴初沸,融尽统统苍冽悲惨。
公然苏璇出言道,“郡主金枝玉叶,且有父兄在堂,即使幸蒙曲先生青睐,何谦让她与嫡亲分离?还望高抬贵手,鄙人代为谢过。”
阮静妍并不惊骇,只是心境有些不稳,纤白的细指抚过津润的古琴。
但是纵是恶浪千叠,总有浊音不灭,楼中的琴声似轻舟在惊涛骇浪中穿行,空灵明彻,旷渺安闲,安抚人们激怖失惊的心神。
阮凤轩本来松了口气,听得声音顿时傻了。
连佑俄然开口,“有人互助,此人不凡。”
后起的琴乐散自小楼,必是阮静妍无疑,阮凤轩冲动的失色,握着薄景焕的臂膀连摇。薄景焕欣喜之余也觉高傲,又不知该不该制止,毕竟追魂琴来头太大,万一将其激愤,结果堪虞。
人们面面相觑,四周张望,琴声难辨从何而来,飘忽如天外之音,深院幽室无不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