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礼那日,若眉身着崭新的桃红春袄,双腕佩着四枚龙凤金镯,头钗一支朝阳三翅衔珠斜鬓金钗,被一众来道贺的媳妇婆子拥在屋里,左一句‘眉姨娘好福分’右一句‘眉姨娘早生贵子’,她只勉强笑笑,神采发白。公孙白石病愈后,顾廷烨便发起纳妾明礼,老头倒也中意知书达理的若眉,但他生性淡泊乖张,讨厌俗礼,并不肯如何筹办,还是明兰对峙,方才许了几席,叫府中世人一道吃酒道贺。
“你现在已无双亲,便由你姑姑姑父代为送嫁罢。”明兰拖了双软底鞋,在屋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问名,纳吉,下娉礼……房妈妈说,你那将来公公迩来刚没了大伯,太快办婚事不当,得过些日子……也好,你姑父有工夫给你打副齐备的家什,银子我出……”
“我亲去探听的。”绿枝低头对着茶碗浅笑,欣喜道,“晓得她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
公孙白石此人,往好了说,叫萧洒不羁;往坏了说,叫自擅自我,这类人要搁当代,必然是铁杆的单身主义,可惜当代有父母之命,他只好诚恳的娶妻生子。对原配夫人,他也许另有几分惭愧恭敬之情,至于若眉……
明兰看了她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我已给你物色了门婚事。”
明兰持续道:“是你姑父的外甥,你叫他大表兄的阿谁。”
丹橘神采涨紫,眼中尽是决然倔强:“我不肯外嫁,我愿陪着夫人。”
话题突转,丹橘又惊又羞,全然愣住了。
情面冷暖,本是如此,明兰微微感喟,倚在炕几旁悄悄看书,身边躺着熟睡如小猪般的团哥儿,胖嘟嘟的面庞嫩白红润,仿佛还生着细细的绒毛。屋中安好,只一旁小杌子上坐着的丹橘,似有些心神不定,手上连连出错,一条简朴的镶边却已拆过两遍了。
绿枝倒是一脸欢愉,熨尿布熨的行云流水,边熨还边嘲骂道:“她另有脸抱怨?先生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不过是没像戏文里说的体贴的描眉吟诗罢了。想叫夫人替她出头?我呸!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她是给做妾,不是去做祖宗,还想多舒坦?”
明兰不再言语,只悄悄一笑。丹橘见她浅笑中颇带几分挖苦,便忍不住低声道:“若眉也是不轻易,进门才一个月,先生便不大理睬她了,连院中的婆子丫环都有些骄易……”
“夫人!”丹橘满脸泪水,纳头拜倒,“我自小没有父母缘,到了女人身边才晓得甚么叫至心实意。女人待我的恩典,我下辈子结草衔环也酬谢不完……”说到前面,已是泣不成声。
这么一来,若眉不免心上怏怏,每个新嫁娘于婚礼,不免有些等候,她忍不住跟贴身丫环抱怨两句,却叫几个心存恭维的媳妇子探听了去,托家中男人去外头店铺购置些贺礼。这么一来二去,公孙白石纳妾之事竟传到了外头去,引来了一干热忱的‘敬慕者’争相送礼。
“哦?如果有喜了,倒是一桩功德。”明兰头也不抬的持续看书。
听得这句话,丹橘紫的快发黑的神采,才又缓缓转回普通,明兰看得颇觉好笑。
明兰看着丹橘涨红的面孔,持续道:“房妈妈说,你表兄是极无能的,能摒挡田庄,也能照看铺子,家里人丁又简朴,还沾亲带故,实是个好人家。”
“这有甚么……”丹橘还没笑完,绿枝又抢过话头,“猛少爷说待长嫂进门后,他婶婶便可卸了奉养看管之责。还说,不幸他婶娘劳累几十年,如果统统别扭,猛少爷也许这回便把她一道接来京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