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回声出去。
沈从兴举起酒碗抿了一口，皱眉道，“只怕皇上现在也恼了我的。”
和张家攀亲是天子的意义，酬谢邹家是沈家的意义，现在你们姐弟几个到处汲引小邹氏，慢待张氏，到底是甚么意义？莫非是对圣意不满，不能公开方命，以是暗里抨击？
一旁的婆子也非常机警道：“约莫天日太热，夫人叫暑气给冲着了，不如去前头亭子歇会儿。我给夫人端个冰碗子来。”
小邹氏慢下了挣扎，目中尽是绝望，颓软了身子，任由婆子们将她往里拉扯，目睹堵路的总算走开，明兰再度往外走去，刚走出几步，背面又传来小邹氏苦楚锋利的哭叫声——
“而我们，也不是之前的我们了。”顾廷烨站直身子，悄悄喟叹，“老耿是怕了言官了，现在他每说句话，都要想上三遍。”
说着，将酒杯重重摔在地上，在冰冷坚固的青砖空中上，砸出一声短促清响。
沈皇后本来还到圣安太后处哭泣，可当传出风声，说天子成心停了中宫谏表，她才蓦地惊觉，现在的丈夫已是九五之尊，而非在藩地时的王爷了。
“一定。”顾廷烨拿起一根筷子，悄悄敲击碗盏，“倘若只臣子私宅之事，皇上一定有闲情逸致过问；此回，张老国公将一个忠字拿上了台面，而沈兄你，明知此时恰是要用张家的时候，却还放纵内宅，涓滴没将圣意放在心上，皇上如何不恼？”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而尽，沉声道，“阿琴过世后，我未能迎娶她妹子为正室，此乃第一错；既不能娶为正室，就该待之以亲妹，给她好好找小我家，我却纳妻妹为妾，这是第二错。至此，我每回见了邹家人，便感觉无地自容，惭愧不已，鄙人能行束缚！”
明兰脚步滞了下，心头仿佛闷的喘不过气来。
邹家这回是倒了大霉，被查出两条性命，侵犯百姓田产很多，御史们口口声声要杀人偿命，沈国舅又想去讨情，可听闻宗人府扣了他为宗子上报世子的条陈，便踌躇下来。
明兰点点头，她也不欲多事。
实在，如果沈张好如一家，天子也不见得欢畅，但若真闹翻了，天子又会怒其不恭。沈从兴娶张家女，当初看来这好那好，实则为双刃剑。本身当初娶明兰，皇上得知只是其中等文官的庶女，便是既可惜，又放心。
其间明兰去看太小沈氏两回，只见她也吓得如同惊弓之鸟，肚皮巨大，身子却肥胖得短长，郑大夫人非常不安，只恐未到临蓐艰巨。
那一边，翠微心疼的替明兰揉着胳膊，几个婆子连声赔罪。
“你弄错了。”明兰再次打断，“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沈家。国舅爷乃国之重臣，劳累国事。可现在为了你，整天滋扰于家宅琐事，为了邹家，三天两端受弹劾。”
一方是耸峙数代的建国功臣之家，军功卓著，素有贤名（每年按期布恩赐粥）；一方是靠后宫发财的发作户，进京至今功德没做几件（张氏自闭，小邹氏资格不敷），好事倒没少做（邹家的进献）。明兰抚心自问，乍闻这两家之间产生家务胶葛，平凡人会如何想？
“为山九仞，就怕功亏一篑，好好，柏儿这般很好。”盛紘心中对劲，却不肯露分毫。
“沈兄倒是愈发斯文了。”顾廷烨端起酒杯，嘴角一抹讽刺般的笑，“劝不听就罚，罚不听就打……现在邹家高低不事出产，除了沈兄，另有旁人能够依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