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顺着扇叶缓缓入帐，一丝丝挠动她细碎的发丝，带在男人手臂上，痒痒的。
顾廷烨长身鞠躬，笑着伸谢：“此番吾家白叟能好转，多亏太医经心，这份交谊我记下了。还望今后太医再多费些心，帮着指导保养才是。”
明兰趴在床上铺薄毯，闻言就重重丢了一个竹编枕头畴昔，笑骂道：“你别讥我，我也想团哥儿，每日睡在祖母屋里，梦里都是儿子！”
这一起奔来，他忽喜忽忧，竟说不出内心的动机，只感觉——要帮她，护着她。
长兄的这个惩罚体例极好。
盛紘的演出也不遑多让，捶着胸膛痛哭流涕，满都城的孝子约能排上前十，反倒是王氏修为不敷，满面惭愧的站在兄长身边，低低低头，不住拭泪。
贰心神一散，屋里的话便漏下了些，从速竖起耳朵静听。
只听王老夫人焦心道：“……亲家老太太既已病愈，为甚非要揪着你姨母不放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外祖母求你了，那慎戒司是甚么处所？是人待的地儿么！你要送你姨母出来，不是要她的命呀！”
顿了顿，他挖苦道，“还说庵堂？记得七八年前，姨母不是被送入康家家庙过么，才半年工夫，外祖母就耐不住姨母哀恳，亲身上康家，求着逼着叫把姨母又放了出来。”
冷气垂垂伸展进帐子，明兰放下葵扇，悄悄摩挲着上头的蕉叶纹路。
忽记起好久之前她说的一句话——俗世伉俪，胶葛太多轻易伤，安静含混的过完平生，才是最好的。
“不是在家中。”长柏敏捷打断。
他拾起床边的葵扇，悄悄替她摇起来。
王氏松了口气，浅笑道：“恰是，我筹算在后屋辟出间佛堂来……”
长柏针锋相对：“祖母幸留性命，一是彼苍有眼，佛祖保佑，二是林太医悉心医治，跟姨母甚么相干？姨母但是铁了心要致人死地的！”
醒是醒了，盛老太太却衰弱非常，只能艰巨吐几个字，房妈妈怕她抵受不住，未把真想相告，老太太只当本身是人老骤病，见了王家人还道是亲家特地来探病，死力抬起家子伸谢。
明兰泪盈于睫，以袖捂面，哀哀道：“我晓得，这么说不该，但是……我总觉着，至心所爱，不是看他做了多少聪明事，而是看他，做了多少傻事。”
顾廷烨听出老婆话里的酸楚，悄悄抚着她的背，“你这回真把我吓着了。看你平素诚恳温吞的样儿，还真没想会这般豁出去，就跟变了小我似的。”
屋角放了两盆冰，渲出薄薄的水气，透着风凉。
“…晓得…你在任上…绩优，做的好…祖母欢畅…”她看着晒黑健壮的长孙，满眼高傲，又见明兰伏在床边轻泣，艰巨的反慰道，“…傻孩子，…年纪大了…总免不了的……”明兰仿佛喉咙里哽了块石头，死死忍住不敢放声痛哭，还尽力扮出笑容。
慎戒司受外务府所领，原只用来惩罚把守皇亲国戚的女眷，厥后停业扩大，那些权朱紫家中犯了大错误的女子，虽罪不至死，却再不能叫现身人前，便十足送去此处。慎戒司可不比平常放逐女眷的庵堂，一旦出来，非有皇命，毕生不得再出来。
“…好孩子，外祖母求你了，求你了…我晓得你恨你姨母至深，我叫她到庵堂里念佛吃斋还不成么？我叫她带发修行，不然削发为尼也成呀，再不让她出来害人了。”王老夫人老泪纵横，苦苦哀告，“那慎戒司真不能去呀！里头要筹划苦役，舂米，浣衣，劈柴，吃的都是粗茶馊饭，你姨母一辈子养尊处优，那里撑得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