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锋利的喘气以后,大老太太颤抖了几下,然后阖上双目,再无声气了。
到底大老太太沉痾卧床着,不然依着品兰的性子,定然要拉明兰上树下河捉鸟摸鱼不成,现在却只能诚恳的呆在内宅里,明兰写字抄书,品兰就在一旁记账目,明兰做绣活,品兰就筹算盘,一个刺绣挥毫的身姿秀美高雅,一个数铜钱算银票的很奸商。
明兰先拜见了惨白肥胖的盛维佳耦,李氏一脸蕉萃,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大老太太不是普通意义的母亲,她当年带着弱子幼女历尽盘曲才换来了本日盛府的富强风景,李氏作为长房长媳,得意鞠躬尽瘁,这几个月下来已累掉了半条命了。
此次回盛家祖宅,全不复两年前明兰来时的欢乐氛围,内宅收支的仆妇们都轻手重脚,不敢有半点喧闹嬉笑。
房妈妈目测了下,估计那力量刚够拍死个蚊子。
每隔几日,盛纭就会与泰生一道来瞧大老太太,盛纭在床头看着奄奄一息的老母哭天抹泪,泰生卖力安抚悲伤的表妹。
“父亲母亲奉侍祖母病榻前,委实辛苦了,儿子来迟了!”长梧泣倒在盛维佳耦膝前,允儿也跪在一旁,李氏赶紧扶起儿子儿媳,然后拉着允儿坐在一旁,连声:“我的儿,你有身子在,这一起已然累着了,待会儿见了老太太后便去安息罢,家里不会晤怪的。”
走进大老太太的寝房,明兰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屋内正中置了一个五层高的鎏金八宝莲花座暖炉,里头的银丝炭一闪一闪的亮着,内里酷寒,一进屋子突然暖了起来,小长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明兰悄悄抚着他的背。
明兰转头,见盛老太太微微点头才收下,恭敬的福身伸谢,一边下福,一边心道:
李氏呵叱道:“自作主张!在京里好好当差就是,家里有我们和你哥嫂呢!朝廷并无明令规制孙辈也要丁忧呀!”好轻易得来的官儿,如果叫人顶了怎办?
床边小几上置一银盘,内有几根细柔的羽毛,汤药婆子时不时的把羽毛放到大老太太鼻端前,尝尝是否另有微小的呼吸。盛纭伏在床前,低声抽泣,不竭的叫着‘娘亲’,四周儿孙媳妇或做或站了一地,只要允儿,因怕她过了病气,便免了她床前服侍。
大老太太双目虚空,不知在看甚么,嘴里喃喃了几声,俄然厉声大呼道:“……红儿!我的红儿!”凄厉的尖叫把一屋子的儿孙都吓呆了。
丧礼后的第二天,外头传来动静,就藩皖西的荆王扯旗起事,直指当明天子篡诏谋位;荆王蓄谋已久,府兵器物都储备颇丰,一时候,皖地烽火遍起,反旗直指北上都城,是以从京畿到金陵的水陆路俱已断了。
明兰见这镯子光彩碧翠,通透晶莹,触肌温润,通体竟无一丝正色,端的是极罕见的上品,她立即连声道辞,李氏不依,一脸慈爱道:“好孩子,来岁你就及笄了,大伯娘是没体例去观礼,这权当提早给你的贺礼,不成推让的。”
不是明兰。
一旁奉侍的文氏,悄悄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几日前起,祖母就说不了话了,只能咽些薄粥,本日算是好些的了。”长梧赶紧躬身道:“嫂子劳累了。”
晚餐后,明兰随盛老太太回屋安息,才有机遇好好说话,谁知明兰刚黏上老太太的胳膊,嬉皮笑容的还没说上一句,老太太便冷下脸来,喝道:“跪下!”明兰呆了呆,老太太疾言厉色道:“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