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讷正发楞，不知何人的手在面前乱晃，他这才回过神，只见一内官皮笑肉不笑，细声细嗓道：“薛明府？快别发楞了，天皇传你出来。”
薛讷眉间微蹙，据实回道：“回禀陛下，是……”
武则天望着樊宁，仿佛劈面站得不是一小我，而是一面铜镜，照出近三十年前的本身。彼时她只要十四岁，仓促离家入宫，做了太宗的末等秀士，举手投足间稚气朗朗，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自傲胆小：“并州武氏，年十四，应国公军人彟之女……”
“本宫何时要你的命了，”武则天一挑长眉，似笑非笑道，“我当是谁，原是安宁的乳母，当年你离宫不知何所去处，本日又入宫来，不知所为何事？”
旁侧的狄仁杰率先发声道：“回禀天后，公主遗骸失窃已有月余，刑部与大理寺皆前去勘察了现场，却一无所获，可见此案毒手，臣与薛明府又如何能在一个月内破案？求天后垂怜体恤，多给臣下些时候为上。”
“晴雪……”李治低低唤着，似是已认定面前之人便是本身十六年前归天的女儿，喃喃叫她的奶名，“过来，孩子，到案前来。”
没想到薛讷竟是这般谦逊的性子，狄仁杰难堪不已，挠着头，竟不知当如何接话。他一向在处所仕进，头一次来京中，听熟悉的朋友说，京官都很自大，难以打交道，加上薛讷又是鼎鼎大名平阳郡公薛仁贵的宗子，狄仁杰恐怕他拿乔，会迟误查案，故而才定下了这先声夺人的战略，但现下看来，这小子该当与那些纨绔后辈分歧，难怪不满二十岁便能获得天皇天后的赏识。狄仁杰讪嘲笑着，拱手方要向薛讷回礼，忽听高台上传来一阵响动，他两人忙跪好，屈着身子，不再敢肆意扳话。
“两位爱卿，”缀玉连珠的幔帐后，武则天身着皇后鞠衣，头配鎏金双凤发饰，雍容华贵，气势迫人，她的面貌在珠帘的遮挡下不大了了，如同蒙蒙烟雨中盛放的洛阳牡丹，却仍然披发着不容置疑的美艳，“远道而来，辛苦了。”
“天后真是朱紫多忘事，”一年青男人在旁发声，竟是高敏，他拱手躬身，似是极度尊崇，说出的话却尽是挑衅，“张氏乳母俱已招认，十六年前奉天后之命，将假死的安宁公主送出宫去，本是要送往绛州天后的亲信家中，哪知半路遭劫，公主不知所踪，她惊骇天后究查，这些年一向天南海北地逃命。我刑部打从接密报，得知公主遗骸失窃，便一向明察暗访，捕获此妇，详细的供词在此，请二圣过目。”
书房外，薛讷与狄仁杰立在廊檐下，将高敏的话尽数收录耳中。先前薛讷便惊奇，这报酬何没有一向缠着樊宁，毕竟她是此案最首要的人证，未曾想竟是另有筹算。高敏此时的行动，如同当头棒喝，完整打乱了薛讷的运营。本来筹算先探知二圣的态度，再见机行事，眼下高敏之举无疑将冲突激化摆在了明面上，令薛讷不得不当即应战了。
话未说完，后堂仓促跑上来一名女官，看破着品阶不低，应是天后身边之人，她满头大汗，趋步走上高台，在武则天耳畔低语几句。薛讷等人虽听不清她究竟说了甚么，却能模糊听闻重重的气声，可见她的焦心。
武则天偏头一瞥，吓得御前那妇人跪地叩首不止，哭哭啼啼道：“天后饶命，天后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