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微这才展开眼。
卷耳道:“殿下,陛下召见。”
少微却毫不在乎,兴趣勃勃地缩进被窝里,还往他这边靠靠,喟叹了一声:“真和缓啊……你别挪了,把稳掉下去。”
他说:“华苍,新年快意!”
从华苍记事起,身上就有这个印记,但他对这刺青何时有的,如何有的,完整没有印象了。他乃至不大清楚这刺青的模样,因为刺在背后,他很少去留意。
“争论甚么?”
形貌了一会儿,少微问:“这是甚么?”
少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凸起处。
逐步绵长的气味紧贴着华苍的背脊。
他怔怔地坐了一会儿。
少微说:“靠过来一点。”
他划过华苍的脊椎:“这是一道笔挺的竖线,约莫三寸长……”
华苍无法,到底是放下了心中的踌躇,翻开被子把少微罩了出来。
被抓了现行,少微干脆放开了,支起上身,一手撑着脑袋朝他笑笑:“没甚么事,就是有点睡不着,想来看看你。”
华苍想了想:“殿下是要部属来服侍?”
华苍躺回床上,裹挟这一股寒气。
华义云有一妻二妾,却都不是华苍的生母,旁人只当华苍是华义云戍边时一夜风骚带来的孩子,但即便如此,华苍也不该在华家遭到如此苛待。华将军的决计忽视令他不能入华家属谱,华夫人的各式刁难令他差点就义了大好出息,少微为他不平的同时,也实在猎奇:华苍的生母是一个如何的女子?是否是她的原因,导致华苍的处境如此艰巨?
少微猛地回过神来,冲他粲然一笑。
宫灯里的蜡烛燃尽,跳动两下燃烧了,屋内堕入一片暗中。
“向来没见过如许的图案呢。”少微打了个哈欠,越说越小声,“改天去《风景志》中找找看……你刺的时候疼不疼?哦,你不记得了……”
少微点点头,一时无言。
次日少微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华苍有一刹时的生硬。
“她……”少微几次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
醒了。
一室的温香炙热尽皆消逝。
少微用指尖再度刻画了一遍,边描边奉告华苍是甚么模样。
华苍看了眼少微,正巧撞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恐。
那般轻描淡写,又那般狼籍民气。
又是新的一年了。
在那块刺青的位置,忽而有一个似有似无的碰触。
“见过。很小的时候见过,在我被父亲带返来之前。”
手巾覆上少微的额头端倪,少微阖上眼。
身边的褥子是凉的,不过屋里很和缓,少微看到地上添了两个炭盆。
再没有见过,是分开了,或是更糟糕的环境?他不太敢问。
如果华苍仇恨抱怨,他还可想着开解,为他出气,但是华苍说得如许置身事外,却让贰心中坠重,只觉无能为力。
少微听他说完,却半天没有行动。
接着是蜿蜒着闭合的弧线:“竖线下悬着一颗水滴,仿佛是水滴,又仿佛是眼睛……”少微在水滴中又划了一道短横,“这是眼瞳吗?”
倒是华苍本身说了:“我问过父亲,父亲避而不谈,数月后他把我带回秣京,今后绝口不提我母亲的事。光阴久了,我便也不再问了。”
翻了他牌的太子殿下说:“醒都醒了,不如陪我聊谈天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
说话间少微就打了个寒噤,他四下看看:“偏殿是有点冷呢,该给你再加两个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