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太宗叫了起,陈子明自是不敢稍有拖延,赶快恭谨地谢了恩,顺势便起了身,不过么,却并不敢站直了,而是躬身而立,作出了一派恭听训示之灵巧模样。
陈子明本觉得太宗安抚过后,也就该放他走人了的,却未曾想竟然要他跟着一道在此,心下里自不免便犯起了嘀咕,无他,驸马虽说也能算半个天家人,可毕竟与皇子们还是有着本质的辨别的,现在偌大的殿堂中,除了几名宫中侍卫、寺人外,也就他陈子明一个外人,要说是幸运么,倒也说得上,题目是这等幸运,陈子明倒是不肯接受,何如太宗有令,他又怎敢说“不”的,也就只能是奖饰了一声,便即退到了一旁,与李治站在了一起。
太宗这等言语一出,表示一下感激涕零自是题中应有之义,以陈子明的演技之高超,自是信手拈来,浑然不费吹灰之力。
李承乾不站出来还好,这一站出来,反倒被太宗狠训了一通,当即便骂得李承乾面色惨白若纸,再也站不住脚了,慌乱地便一头跪倒在了地上。
“子明之忠心,朕夙来是晓得的,本日有人跟朕说你子明倨傲无礼,又宽待李佑,用心叵测,朕最是听不得此言,怒而呵之,若非看其认过尚算诚心,朕断饶其不得!”
望着陈子明那张征尘未洗的英挺脸庞,太宗心中尽是轻柔的怜意,大有“有婿若此,夫复何求”之感慨,言语间自也就尽是毫不粉饰的嘉许之意味。
望着面前极之熟谙的皇城,李佑心中当真是感慨万千,可到了底儿,也未曾说出甚言语来,也就只是点头感喟了一声,便即低着头,由两名流兵夹持着往宫门处行了去,待获得了禁卫军鉴戒处,自有两名禁卫军兵士疾步上前,将李佑领受了畴昔,而后跟在了陈子明的身后,一起无言地便往深宫里行了去。
“哼。”
“陈大人,请罢,陛下与诸皇子可都在候着呢。”
既是太宗有口谕,谢恩乃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太宗已是怒极,又哪管李佑受得了还是受不了,劈脸盖脸地便是一通子痛斥,说到悲伤处,顿时老泪纵横不已。
一见到李治如此煽情之哀告,李泰立马便醒过了神来,顿觉本身不出面安慰一下太宗,仿佛大为不当,这便赶快跟着从旁闪了出来,温言地安慰了一句道。
陈子明方才刚行进了两仪殿中,入眼便见太宗面色乌青地高坐在上首,而端坐在前墀下的太子么,面色看似寂然,可实在眉眼里尽是幸灾乐祸之色,当然了,他幸灾乐祸的工具并不是已然垮台了去的李佑,而是黑沉着脸站在一旁的李泰,毫无疑问,李泰先前气鼓鼓地冲回宫中,十有八九是在太宗面前告了他陈子明一桩,成果么,不消说,必定是被太宗给狠训了一回,对此,陈子明自是心中稀有得很,不过么,却又哪敢带到脸上来,而是紧着便抢到了御前,一头便跪倒在了地上。
“陈大人请自便,老奴候着便是了。”
赵如海故意要奉迎陈子明,话虽是说得陡峭,可内里倒是埋没着玄机。
几句酬酢以后,赵如海立马便寂然起了脸来,一板一眼地将太宗的口谕宣了出来。
“息怒?尔叫朕如何息怒?尔这厮违礼背义,为六合所不容;弃父叛君,为人神所共怒!尔之前是我的儿子,本日倒是社稷之仇雠。权万纪存为忠烈,固然死也无妨大义;尔生是贼臣,死是逆鬼。过往便未曾听闻尔有甚好名声,现下更是只余无穷之劣迹!岂有为父者愿有似尔这等孝子,朕当真上惭皇天,下愧后土,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