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有人醒在我梦中(青少年文学读本・中国当代作家作品精选) > 第25章 飞鼠(1)
“我去找个笼子,先把它养起来。”
天刚亮,山上的树林里还藏着夜色。毛毛雨已经停了,地上收回光滑腻的浓烈的腥味,泥土像被水泡稀了的馒头。枯萎的小草软弱有力地膜拜在它曾经发展过的大地上,仍然活着的小草则担忧地替大地举着一串水珠,以免它掉到已经湿肿化脓的地盘上。汪中文和黎米既不想进屋,也不想站在屋子内里。呆在屋子里的时候感受还没这么卑劣,一旦走出来,想到鼠血的腥味他们就受不了,就像穿又臭又脏衣服的人,穿在身上的时候他能忍,但换上洁净衣服后,对脏衣服就只能另眼相看了。屋子内里冷飕飕的,并且这类冷是湿漉漉的,又浓又酽。没有风,只要雨后的阴冷。黎米叫汪中文找点干柴,在院坝边烧堆火烤一烤。汪中文说:“行,我去找柴,你去把火拿来。”汪中文像占了小便宜一样,内心说拿柴我情愿,进屋拿火我可不肯意。黎米刚出来,不一会儿就惶恐失措地大呼着跑出来,惊呼“妖怪、妖怪,真是个妖怪呀!”。汪中文站着不动,感觉黎米的神采太夸大了,他那张尽是斑点的脸像老办事员一样平静。黎米跑到汪中文身边,见汪中文无动于衷,不由有些活力。汪中文咧嘴笑了一下:“把你吓成如许,啥子东西嘛?是。”
黎米被吓了一跳:“那你说如何办?”
黎米则忧心忡忡,她说:“年事不好才会出精怪,如果它们全都长上翅膀,庄稼就要遭殃了,庄稼都遭殃了,人就没法活了。”
鬼节过后的第二天,汪中文和老婆打死了一箩筐老鼠,脱落的鼠毛四周飞扬,沾满了他们的头发和眉毛,家里充满了血腥和鼠臭。在统统的臭味中,鼠毛的臭味是最奇特的,既有老鼠的体臭和尿臭,也有它们肚子里未消化的积粮正在乳化的臭味,这是让人挥之不去的味道,它们一旦钻进鼻孔,就会固执地附着在鼻毛上,成为鼻毛的一部分。汪中文用棉条将两个鼻孔搅得又肿又痛,仍然不能消弭那种难闻的气味。他老婆黎米一边打一边用袖子捂着鼻子,见汪中文那么难受,她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感觉还是本身有先见之明。汪中文说:“你笑甚么,你照照镜子就晓得了。”她对着镜子看了看,除了头发和眉毛,没甚么呀,可当她一张嘴,把她吓了一跳,牙齿上满是鼠毛,光重视鼻子,忘了嘴。屋里那么多老鼠,刚开端,另有一种打败敌手的快感,平时那里打死过这么多老鼠呀,可越打越多,快感变成了恶心,到前面,既不恶心也没快感,只要麻痹的对峙,仿佛是人类和鼠类的最后决斗。黎米丢下棍子,不打了,说要去买一堆牙刷返来刷牙。汪中文说:“一堆牙刷?我一把牙刷用三年,你一买就是一堆,我们家又不是本钱家。”黎米泪如泉涌:“那就让鼠毛粘在牙齿上呀。”汪中文说:“两只胳膊上又不是抬了个瓜,那是脑袋嘛,如何不动脑筋想想,如许吧,你先把旧衣服旧床单用水打湿,把它们铺在屋子里,铺得越宽越好,鼠毛掉下来就会沾上去,等鼠毛都落到湿布上,你再打两碗糯米来煮起,我来打糍粑,用糍粑粘牙齿上的鼠毛,我包管比你用牙刷的结果好。”黎米破涕而笑:“要死,你如何不早点想这个别例,如果早点上湿布,鼠毛底子就不会飞起来。”汪中文谦善地说:“我又不是诸葛亮,未卜先知,我觉得也就十几只老鼠,哪晓得越打越多哇,这是异兆,不晓得是不是要闹地动。”黎米把湿布铺在地上、家具上,屋子里顿时风凉了很多。汪中文脱光身上统统的衣服,打了两盆凉水重新到脚泼下去。黎米假装不看他,却又忍不住要看。汪中文叫黎米也学他的模样冲刷一下,黎米说光溜溜的像啥话。汪中文说:“在本身家里,又没人瞥见,有甚么可骇的。”说着就去帮黎米脱衣服,黎米躲闪着,汪中文打了一盆水朝黎米泼去,哈哈大笑着,说这下我看你脱不脱。黎米说:“要死啊,你这背时鬼。”说着气呼呼地把衣服脱了。汪中文笑嘻嘻地说:“我这只老鼠想进洞了。”黎米不睬他。汪中文从前面抱住黎米,说一会打好糍粑先供香火,本年收的糯谷本身还没尝过腥哩。黎米还是不睬他,她看着墙角的死老鼠想,恐怕还没做过这事就死了,真不幸。汪中文比她高,往上提的时候就像要把她提飞起来,要死,她想,啊啊,要死要死要死,啊、啊、啊、啊,她第一次感到死一样的欢愉。汪中文说这下你不能再淋冷水了,这时候淋冷水最轻易抱病。她扑哧一声笑起来。汪中文问她为甚么笑,她已经笑得没法制止了,软软地蹲在地上,还在笑。她想奉告他,屋子里又多了一只死老鼠,可她一想起这事就笑,没法把这句话说出来。等俩人都穿上衣服,她终究止住笑,但要奉告他为甚么笑已经没有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