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有人醒在我梦中(青少年文学读本・中国当代作家作品精选) > 第33章 远去他乡(2)
如果碰到高粱穗捆扎的扫帚,蚂蚁打几个滚,懵懵懂懂摇摆着小脑袋,抖掉小脸上的灰尘,弹弹腿,再磨磨嘴钳,然后又仓促忙忙地义无反顾地奔驰起来,没有一只跑错方向,就像小小的脑袋里全都安装了卫星定位仪。但有少数蚂蚁成了扫帚下的不利蛋。竹枝丫捆扎的扫帚如同弹性实足的钢丝,平时是用来打扫院子和通衢的,能把指肚大的石子儿赶走,蚂蚁碰上竹枝扫帚,留给它们的印象就要深切多了。运气好的,被挑落到树叶上或者杂草丛中,运气不好的,就会缺胳膊少腿,变成残废。有的被拦腰挑成两段,流出玄色的血液。那些残疾蚂蚁像懦夫一样固执,略为补缀腿脚,便持续上路。
庄稼地里的杂草干枯了,有些小孩专门带上洋火去烧这些草。一大片杂草燃烧起来后,火光冲天,空心的草茎噼啪响,像在放小鞭炮,这使他们非常镇静。有一块玉米地中间是松树林,杂草把树林里的枯枝落叶扑灭了,烧掉了两座山,茶青色的松林一片焦黄。那不是被大火残虐了,那是被死神悄悄扇了一耳光。烧死的杂草和波折来年又会长出来,还会比之前长得更富强,一点也不消为此担忧。松树则分歧,除了伤势较轻的,大多数被烧伤了,一时死不了,也活不过来,要过上两三年,才会像绝症一样渐渐死去。小家伙们见到甚么都敢放火,为甚么要如许干?他们不会去想。一些不该烧的处所烧起来,他们既镇静又惊骇。
他不时骂一句“老杂种”,他骂的是身材里的痛。他看不起那些用扫帚扫蚂蚁的人,感觉他们不是诚恳挽留蚂蚁,他们并不真正晓得为甚么要挽留它们,仅仅是因为惊骇才如许做。几十年来,他并不比他们糊口得更好,但他在很多事情上都看不起他们。比如种庄稼,收成好他们就笑嘻嘻的,收成不好就骂天骂地。他喜好看着种子变成幼芽,看着幼芽长大着花成果。“就像盘后代一样呃。”他说。不管长得好不好,他都把它们当后代对待。他怜悯那些种庄稼没找到兴趣的人,感觉他们没有享用过真正的欢愉。他们却嘲笑他,说他脸朝黄土背朝天磨骨头养肠子,却自发得这就算活出了人样。
只要他一小我坚信蚂蚁是能够留下来的,也应当留下来。
怀揣不安的人们有与蚂蚁不相高低的毅力和斗志。扫帚弹起的灰尘耐久不散,全部村庄覆盖在“烟雾”当中。蚂蚁步队已被完整扰乱,但没有一小我感到轻松。
日落傍晚,他往蚂蚁逃脱的方向追逐,一向追到山内里,瞥见蚂蚁像一条流淌的河。他爹啊娘啊叫喊了一阵,说:“你们把我带走吧,把我带走吧,归正我是个病壳壳,没有好重,你们能够带走我。”
说它们像懦夫是人的比方,它们本身从不如许比方,它们不消是否英勇来鼓励本身,它们用本能直接差遣本身:就如许走下去,别无挑选也不消挑选。统统活着的蚂蚁,不管本身身材是否残疾,只要碰到火伴的尸身,就会毫不踌躇地带着它走,即便本身爬上去又滚下来也不放下。
他们已经感遭到,这个别例结果不好――不管你费多大的力量,把它们扫得离火伴随多远,它们最后还是要回到本身的步队里去。每个蚂蚁的脑袋里只要一个动机:走了,再见了,我们不想和你们玩了。人已经累得精疲力竭,蚂蚁却精力抖擞,底子不把面前小小的波折放到内心去。白日总会畴昔,夜晚总会到来,夜晚是它们最安然的庇护所。每天夜里,被扫帚弄得晕头转向的蚂蚁都会重新结集,以势不成挡的速率逃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