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头昂首，道：“诛邪。”
雷老头叹了口气，皱巴巴的脸上暴露奇特的神采，随后一抖衣袖，刚才放进怀里的信跟变戏法一样呈现在他手中。
黎阳抬眼，非论别人如何说，在他看来，这路的绝顶不就是横断北原和大夏的界山吗？他俄然想起掌柜酒后的那番话：界山十万里，余生追落日，日暮喝酒一壶一壶，除茶淡饭，叹尽天下事。
雷老头沉默半晌，目光始终留在俾儿身上，他没有答复黎阳的话，而是问了一声：“俾儿想回家吗？”
邪门，黎阳感觉雷老头吃错了药，彼苍白日，哪来甚么妖怪，要说俾儿是妖怪，打死他都是不信的，就这丫头刻薄刻薄的怂样，是妖？
黎阳佝着身子，直不起腰，在那身影的压迫下，膝盖发软，头皮发麻，灵魂都在颤栗，眼看就要趴下时，耳边传来雷老头如雷贯耳的冷哼，字字如刀：“六合有正气，杂然赋风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雷老头还是不理睬他。
小女孩终究抬起了头，哪怕，刚才对方说她是妖，都未曾抬一下眼皮，回家，黎阳清楚看到，俾儿的眼神有半晌踌躇，而后又刹时化作果断，因而，低头持续杀鱼。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黎阳觉得这番话引发了对方悲伤的回想，正欲上前安抚，却见对方敏捷的一唆，嘿，本来是冷的，黎阳扯了扯雷老头衣角，道：“雷先生还是归去上课吧，青鱼你也看到了，就这一条，掌柜不返来，我和俾儿还得靠这个填肚子呢。”
“你家掌柜，不返来了。”雷老头开口。
黎阳迷惑的看着雷老头，似在扣问，可惜的是，对方并不看他，俄然蹲在俾儿身边，从鱼肚子里取出一封用油纸包好的信，雷老头抖了抖，翻开，只是淡淡的看了眼，便将信放回怀中。
黎阳看着信，眼泪不受节制的往下掉落，心湖翻起大浪，再次昂首时，红肿一片，泣不成声道：“请先生给我一个方向，我去。”
“先生，那是我家掌柜留的信吗？”黎阳问，掌柜爱喝酒，也爱玩，像这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小把戏，凡是都出自对方之手。
就连教书的老头子，都变得高大奥秘起来，邪门，黎阳心头嘀咕，悄悄将俾儿放在中间的菜刀撇在后腰，非论如何，俾儿不能有事儿，不然谁来给他洗衣服做饭？这类听话的便宜丫环，可不是他这类人能随便买得起的。
黎阳还是头一回发明，这个一贯峻厉的教书先生，脸上多了慈爱，看向俾儿的眼睛，就像在看自家孙女。
“给他，指路。”俾儿指向不竭叩首的黎阳，万年寒冰总算熔化了冰山一角，道：“别叩首了，他又不是你祖宗，丢人不。”
“俾儿不想家吗？一点都不想你父母吗？”雷老头耐着性子，和颜悦色。
因而，这小我间被正气填满。
即将除夕，酒馆打了烊。
说到这，雷老头阴阴的看着黎阳，转而笑道：“得由你去跑一趟了，若不去，那你掌柜或许就真如你所言，饿死在外边。”
我不想去天下，只想，带你回家。
掌柜啊，为甚么要丢下我和俾儿，黎阳磕着头，只是几下，便已有了血渍，但是这位教书先生，还是无动于衷，像是在看戏，俾儿抽出黎阳后腰的菜刀，仰着脑袋，脸上还挂着鱼鳞，第一次，开口了：“老头子，如果我掌柜出了事，我第一个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