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宝音懂的。
这些长处，都是东方青玄没有推测的。
宝音离他有些远，远得几近看不清他的端倪。可清楚看不清，他的端倪却仿佛刻在了脑筋里。她朝他一笑，拎着裙摆，蹦蹦哒哒地出了树林，嘴里似是还哼着小调……
光启二十一年腊月，宝音公主为爹娘守孝，于陵前结庐，不复现于人前，却写出数本传播甚广的。
一个小小的孩儿，竟会那么多。
那一夜的如花酒坊，严峻酷寒的地窖，那一夜几十条无声无息消逝的生命，那淌了一地的鲜血，那一座被火烧成焦黑废墟的延春宫，阿谁手起刀落被劈成了两半的小婴儿……倾刻间，仿佛一个个都变幻成了狰狞的影子，钻入了他的脑海……
“宝音。”东方青玄渐渐走近，看着她小小的一点，看着他不及他肩膀高的身子，俄然低头与他对视，然后，他笑了。
夏初七眉头一拧，摇了点头叹道：“跟我就别咬文嚼字了，你又不是酸秀才。再说，我有甚么可诘责你的？我教女无方，让她这般不管不顾的跑到世家院来撒泼，让你看了笑话……”顿一下，她又笑，“说到底，该报歉的人是我。当年那席话本来只是打趣，却不想一语成谶……”
烽火纷飞的光阴，多少人死于无辜？
低低的，渐渐的，他清越的声声响起。
分开南晏的前一日，东方青玄去了一趟帝陵的后山。
游移一瞬，她转头，悄悄一笑，“青玄，保重。”
东方青玄一惊。
宝音眼睫毛忽忽一眨，撇着嘴巴哼哼道：“好吧，你说甚么就是甚么了。归正这个世上，除了你，也没有人晓得宝音小时候长甚么模样了。”
宝音向他解释完，又尽是神驰地笑：“我阿娘说，一个好的作家可招人奇怪呢……宝音长大了，要写出很多很多传播百世的名著……嗯，起首就要写一部《宝音传》。咦，对了，阿木古郎，你为甚么要给我取名叫宝音？”
孩子的天下很美，大人进不得，劝不了。
这么多年，他们若活着，早就返来了。
宝音实在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山上，树林，衣裳薄弱，竟有凉意。
东方青玄持续笑：“那坟太破了，我可不想千百年后，还得被人笑话……好歹我也是南晏风云人物，为你们赵家鞍前马厥后着，成果落一个草席裹尸的了局，如何想，都亏了一点吧？”
11月11日见。
陈景生前随他摆布，身后想来也是不肯拜别的。
“宝音……”
他们在通宁远费时足有半月，遵循当时耿三友安葬陈景与晴岚的地点，却没有体例找到陈景与晴岚的骸骨——阿谁处所，已成一片乱葬岗。
大家都说不成，你又为何固执？
宝音“哎哟”一声，摸摸头，又摸摸脸，再摸摸肚子，到处揉了一遍，终究衰弱地把手心放在胸口上，极其无辜地懊丧着脸，不幸巴巴道：“阿娘，此乃芥蒂——”
他微微低头，睨着坟冢前的香烛，又问：“宝音，这些日子，我想奉告你的话，我想你都已晓得，我就不再赘述。这一次分开，我不会再来南晏了，但……你如有甚么困难，我定会助你。”
东方青玄微微一窒。
“阿楚……”他渐渐望天，幽幽道：“我如有宝音一半的勇气，我如有阿木尔一半的对峙，我如有天禄一半的运气……我的余生里，可会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