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这太阳尤其狠恶,这两日垂垂消停的雨季也全然退去,江州姗姗来迟的夏阳终究重出了天,在山头盘桓了好久,直到了日落时分,也迟迟不肯落下。
这般大块头仅做个小衙役,倒是有些答应惜了。唐遇提着夺目的目光,缓缓打量他道:“既为永州人,今又何故流落至江州?”
薛放随即左臂挥刀即上。他的行动疾而猛,那长刀在他手中仅如同一根筷子普通地矫捷。他力量极大,几下便用刀背轻巧扶开了挡于李处置身前的兵卫,刀尖倏然提起的弧度在空中已连成一条直线,再朝着李大人脖颈之处直直落下。
屋内一时温馨至极,高询却还是一刻也不移眼地看着面前之人。
她接过药,触及手中的温度刚好温热却不烫人,碗中犹存的几缕热气缓缓升腾上来,将她冰冷的唇上都沾了一片暖意。
李处置浑身盗汗,双腿直发软,半晌回过神来。他手指着面前之人,出口的话还是结结巴巴:“你,你……唐遇,你的确过分放肆!”
李处置见状急声呼道:“来人哪!”
自布告贴出后,接连几日便有很多人上门。蓬头垢面者也好,不修面貌者也罢,唐遇皆命人将他们请进府中,一一募选,又退了本来那些个整天好吃懒做的,几日下来,便几近将府中的小吏小役换了个遍。
唐遇点点头,喝了口茶,又换了个问法:“先前在铸工署做的甚么?”
这李处置当初与娄刺史狼狈为奸,整天逼迫百姓,早令世民气生痛恨。唐遇早想给他一个经验,现在这般玩弄了他,心内尤其痛快。他眯了眯眼,笑着递上了桌边的茶盏:
“这是休书,我已签了名画了押。”高询不知何时已偏开眼,她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垂下头,语气怠倦,似已累极的模样。
薛放沉着脸,紧了紧部下的刀柄,微微移了移步子。
堂下之人目不斜视道:“为生存所迫。”
这番话倒是引得堂上世人几分惊奇,连立于一旁的高询都提眼谛视好久。
唐遇听了,却只很有深意地一笑:“薛放,本官本日见着你对眼,倒是很想收你为己用,可惜啊,有位大人分歧意。”
“李大人,开个打趣嘛。”
“铛――”
“已做了十二载的打铁工匠。”
白桑怔怔喝完药,面前之人已和顺地接过了碗,递上了乌黑的帕子。
这日中午,江州府门口又呈现一个高大身影。此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长八尺不足。他着一白布衫,左臂半撸着袖子,一身精肉,看上去生的实为高猛结实。只那右臂的衣袖里头,倒是空荡荡的一片。
日薄西山之时,落日狠恶却不炙热,半掩在厚重的云层下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好像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尔翻滚着金色鳞光。
薛放抬开端,面上终带了一分欣喜之色,他跪身拜谢,高大的背影也被些许从堂外散入的太阳拉得狭长。
身后高询手持长茅,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架于李大人颈上的刀刃。
白桑展开眼的时候,瞥见窗外头的天正被这夕照染的一片嫣红。
原是个铸铁的,瞧上去便像是个干力量活的,唐遇心道,又将目光落于他的独臂之上:“你那独手可也使得兵器?”
“大人。”入了堂,那男人大步跨上前,半屈一条腿,对坐于正位上之人长驱直入道:“鄙人薛放,永州衢阳人氏,年三十一,前事于衢阳铸工署,本日为府上衙役之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