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下江南是微服私访,随行有暗卫百人,方淮与赵孟言随驾。
昭阳一心觉得天子召本身随行,如何着她也算得上是在司膳司扬眉吐气、风景了一把。哪晓得她随另两名尚食局女官上了船,住进了底层的小隔间里,才发明她们常日并非只卖力天子的炊事,而是满船人的肚皮。
好端端在司膳司待着,天子非要指名点姓叫她随行。她战战兢兢地来了,却又仿佛压根儿没她甚么事。他是九五之尊,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要来的人也能够抛到九霄云外。
天子不好说本身晕船,堂堂大老爷们儿,比女人家还娇贵,这说出来他脸上也没光。还是德安善解人意,替他道:“皇上打小跟这水有些过不去,一到了水上就轻易水土不平,吃不下也睡不好。”
她昂首觑了他一眼,这一眼不打紧,天子如何,如何清减了这么多?她愣住,百思不得其解。这几日姑姑们想方设法拿出看家本领来,大鱼大肉接连往天子这送,可天子如何瘦得下巴都尖了些,面色也有些惨白?
昭阳掐动手心,指甲都快陷进肉里,总算憋出了半点眼泪星子:“奴婢一介小小典膳,皇上出行原没有奴婢随行的份,奴婢也从没希冀能随圣驾下江南。可皇上偏生点了奴婢的名,奴婢何德何能,跟着两个年长功高的姑姑到了这船上。姑姑们是品级高高的女官,服侍皇上的炊事轮不到奴婢,奴婢这可不但要烧火拨碳的份?”
他要平淡,她就动了坏心眼子,让他平淡个够。
“这是……蔬菜汤?”他笑不出来。
昭阳一言不发地和衣倒在床上,内里风大浪猛,拍打在船身上闷声作响。她面对窗子,看着黑魆魆的远处,心底渐渐地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
德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袖子里取出方绣花绢子来:“瞧你这小面庞儿,花得跟小猫小狗似的。从速拿去擦擦洁净,皇上说了,让你不拘做点甚么希奇玩意儿,平淡些,别太油腻。”
天子奇道:“你这是如何了,脏兮兮的,有气有力,哪有半点典膳的模样?朕看你不像从厨房里出来,倒像是从煤炭里钻出来的。”
她顿在那边,半晌后谨慎翼翼地问了句:“皇上是大病未愈,这几日病情几次了么?”
两层高的楼船当真不一样,船面下闷热潮湿,可这顶层华丽新奇,微风拂面,若不是船身晃闲逛悠的,一不留意还觉得是到了哪个富朱紫家的亭台楼阁。
天子明白了,她这是在抱怨他把她弄到这船上来,害她不受人待见了。
刘姑姑嘲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如何,换个床就不乐意了?瞧着你年纪小,姑姑教你,在宫里做人要学会夹着尾巴。别觉得本身在御前露了个脸,就成了半个主子。你瞅瞅那太明湖里的鱼,皇上也曾经夸过它们赏心好看,成果呢,它们哪天就是死了,皇上也不晓得。左不过是看过一眼的牲口罢了,那里会放在心上?”
晌午都过了,昭阳才端着托盘姗姗来迟,跟在德安身后上了楼船顶层。
到厥后他看着那些鸡鸭鱼肉的,半点食欲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