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惴惴不安地昂首去看天,心想这可千万别下雨啊,还没转过动机来呢,就听天涯霹雷一声,豆大的雨珠就开端噼里啪啦往下砸。
她当然不成能晓得,以是他接着说了下去:“因为当初先皇一心要废朕这太子,改立四弟为储君,陈明坤不顾统统搏命进谏,说四弟既无治国之才,又无容人之心,实难担此重担。当时候满朝文武都明白君心所向,哪怕心中有贰言,却无一人挺身而出为朕说话,他们都怕死,也都一心求个好出息。唯有陈明坤放弃了出息,只为说一句知己话。他那么一闹,很多大臣都有所动容,纷繁附议。先皇一气之下就将他调离都城,来这江南当刺史,可那么多人都站在陈明坤的态度上,废太子之事毕竟还是未能下旨,毕竟朕那些年也并没有做错过甚么,错只错在朕不如四弟那么讨人喜好,太后也没当初的静安皇贵妃那么得先皇眷顾。”
天子俄然止住了脚步,停了下来。
天子安静地谛视着那块石碑,眼里是滚烫的热泪,像是积储了很多年,却又由始至终没有落下来。他蹲下身子,一下一下地去扒着那坟包四周的野草,昭阳也跟着蹲下来帮他的忙。
这一面是他多少年来耿耿于怀的,现在没有酒,没有祭品,没有漫天飞舞的纸钱,亦没有捧在手中的一注高香,但彼苍在上,黄土鄙人,这山间的统统都可见证他对墓中之人的恭敬与不舍。他慎重地撩开衣摆,毫不游移地跪在地上,附身对着那无字之碑重重叩首。
她终究还是喃喃地说了出来:“都说自古帝王多薄情,可小的瞧着您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爱看他这模样。
她只能冷静地跟在他身后,顺着来时的路往下走。此时天光已然大亮,霞光万丈,朝阳东升。天子走在前头的背影有一种冷落孤寂的味道,她俄然有些惶惑不安,想要追上前去与他并肩而行,想要说点甚么,不拘甚么蠢话引他发笑。
朝霞当中,昭阳被天子如许突如其来的叩首给震住了。先皇在皇陵当中,这无字墓碑里的究竟是谁,才气叫天底下最高贵的帝王跋山渡水前来祭拜,还行此大礼?
跑到板屋门前时,两人身上已然湿透。那板屋被一些个陈旧的木栅栏围起来,大门紧闭。昭阳上前去叩门,可好一阵都没人应对。她瞧见那门仿佛并没关严实,门缝大开,便试着推了推,没成想这一推竟把门给推开了。
“没,没没没。”她仓猝摆手,“小的只是感觉迷惑,按理说您的故交如何着也该是达官权贵,如何会住在山上呐?”
逼仄的旧屋子里只要一张陈旧的桌子,一张狭小的床,靠墙还立着一只大木柜。昭阳顾不得失礼,只能擅闯民宅,将天子拉了出来,又把门关上,将滂湃大雨锁在门外。
天子语重心长地教诲她:“你长了张聪明的嘴,会卖乖会讨巧,这不是好事。坏就坏在你这内心想甚么都摆在脸上,叫人一看就晓得是不是在扯谎。”
天子没说话。何止是不轻易,他此生当代都没法再见到太傅的音容笑容了。
俄然间,昭阳眼神一亮,指着前面山脚下的一间板屋说:“那边有户人家!”
她又说不上来了,只失神地看着他,半天赋说了句:“您很有情面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