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恋人独我痴.
却说秦氏因闻声宝玉从梦中唤他的乳名,心中自是迷惑,又不好细问.彼时宝玉迷利引诱,如有所失.世人忙端上桂圆汤来,呷了两口,遂起家整衣.袭人伸手与他系裤带时,不觉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冷一片沾湿,唬的忙退脱手来,问是如何了.宝玉红涨了脸,把他的手一捻.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本又比宝玉大两岁,迩来也渐通人事,今见宝玉如此风景,心中便发觉一半了,不觉也羞的红涨了脸面,不敢再问.仍旧理好衣裳,遂至贾母处来,胡乱吃毕了晚餐,过这边来.
刘姥姥因说:“这凤女人本年大还不过二十岁罢了,就这等有本领,当如许的家,但是可贵的。”周瑞家的听了道:“我的姥姥,奉告不得你呢.这位凤女人年纪虽小,行事却比世人都大呢.现在出挑的美人一样的模样儿,少说些有一万个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话的男人也说他不过.返来你见了就信了.就只一件,待下人未免太严些个。”说着,只见小丫头返来讲:“老太太屋里已摆完了饭了,二奶奶在太太屋里呢。”周瑞家的听了,赶紧起家,催着刘姥姥说:“快走,快走.这一下来他用饭是个空子,我们先赶着去.若迟一步,回事的人也多了,难说话.再歇了中觉,更加没了时候了。”说着一齐下了炕,打扫打扫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跟着周瑞家的,逶迤往贾琏的住处来.先到了倒厅,周瑞家的将刘姥姥安插在那边略等一等.本身先过了影壁,进了院门,知凤姐未下来,先找着凤姐的一个亲信通房大丫头名唤平儿的.周瑞家的先将刘姥姥开初来源申明,又说:“本日大远的特来存候.当日太太是常会的,本日不成不见,以是我带了他出去了.等奶奶下来,我细细回明,奶奶想也不责备我鲁莽的。”平儿听了,便作了主张:“叫他们出去,先在这里坐着就是了。”周瑞家的听了,方出去引他两个收支院来.上了正房台矶,小丫头打起猩红毡帘,才入堂屋,只闻一阵香扑了脸来,竟不辨是何气味,身子如在云端里普通.满屋中之物都刺眼争光的,令人头悬目炫.刘姥姥此时惟点头咂嘴念佛罢了.因而来至东边这间屋内,乃是贾琏的女儿大姐儿睡觉之所.平儿站在炕沿边,打量了刘姥姥两眼,只得问个好让坐.刘姥姥见平儿遍身绫罗,插金带银,花容玉貌的,便当是凤姐儿了.才要称姑奶奶,忽见周瑞家的称他是平女人,又见平儿赶着周瑞家的称周大娘,方知不过是个有些面子的丫头了.因而让刘姥姥和板儿上了炕,平儿和周瑞家的劈面坐在炕沿上,小丫头子斟了茶来吃茶.
只见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中间有雕漆痰盒.那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戴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方正坐在那边,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昂首,尽管拨手炉内的灰,渐渐的问道:“如何还不请出去?”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小我在地下站着呢.这才忙欲起家,犹未起家时,满面东风的问好,又嗔着周瑞家的如何不早说.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凤姐忙说:“周姐姐,快搀起来,别拜罢,请坐.我年青,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甚么辈数,不敢称呼。”周瑞家的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姥姥了。”凤姐点头.刘姥姥已在炕沿上坐了.板儿便躲在背后,各式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