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全都是男人。这些穿深色衣服的男人围聚在一张桌子旁,看上去就像一群乌鸦。入夜了,乌玛尼给他们点了一棵蜡烛送去,放在桌子中心。那些男人就扯着她的围裙不让她走,要听她唱歌。她也不说唱,也不说不唱,只是把炕中心的饭桌推到墙角,那些盘腿坐在炕上的男人就像被打落的花朵一样里倒倾斜地躺倒了,乌玛尼上了炕伸出脚把他们一个一个推回到桌旁,她说:“装醉啊,装醉就不唱了!”这些男人就从速坐直了。她站在腾出来的炕面上,从墙上取下一面她称为”鱼鼓”的东西,一边敲一边唱。她唱的歌我听不懂,但那调子我喜好,听得我很想哭。实在我在受了打动的时候,也像人一样想哭,不过谁又能在乎狗眼里的泪水呢!
春季的丛林另有一莳花开得哪儿都是,它叫达子香花。它叶子香,花朵富强,每枝都要有不知几个十朵的花。有的花是单朵单朵地单独开,有的三朵五朵地挤在一起开。这花跟星星一样的敞亮和白净。他们说这花是粉色的。黄仆人他们喜好撸下花朵沏水喝,我则直接把整朵整朵的花吞进肚子。这花真甜啊。如果在丛林中渴了,而又没有找到河道,我就吃花朵来解渴。黄仆人他们挎着水壶,可他们向来没让我喝过内里的水。
好了,让我说说阿谁女人吧,人们叫她乌玛尼,对,就是这名字,有些怪。她胖得很健壮,脸上油光光的。她不爱说话,扎一条由无数条纹构成的长长的围裙,刘红兵说,这围裙共有七种色。在我眼里,它也确切有很多色,不过那色都是由玄色和红色派生出来的。黑的有深黑和浅黑,白的有乌黑和灰白。它是我见过的色采最为晃眼的围裙了。乌玛尼做起饭来快得很,你看吧,一会一盘菜、一会一碗肉就从灶房端出来了。我在灶房看她做饭,感觉她的模样很风趣。她是厚眼皮、小眼睛,可她一旦掂起马勺来,她的眼睛就睁大了,她把马勺掂出了花腔,炒着的菜能飞出锅好高一截,最后却能一片很多地全数落回锅里,看得我爪子直痒,心想她的手可比我的要工致、有效多了。再说她的鼻子吧,是塌的,不过塌得挺均匀的,因为她长着一张很大的扁脸。如果如许的脸上长着一个刘红兵那样的尖鼻子,真不知会如何丢脸。她炒菜的时候,我就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她就会从案板上拿些吃的给我,我老是能跳起一口接住,从未失误过。
笑话是个甚么玩意,只要人才懂。我有两次贴着帐篷听笑话,可一句也听不懂,不晓得话有甚么好笑的。我想白马也听不懂笑话,它甚么神采也没有。他们的笑声比雨声还要大,特别是孙瘦子的,跟雷声一样响。每回听完笑话,他都要捂着肚子”哎哟”地叫,说是笑疼了肚子。我只晓得人受了伤会疼,不晓得笑话也能让人疼,看来笑话偶然跟刀子一样,轻易伤着人。
乌玛尼敲着鱼鼓在烛光里唱了好久。她唱歌一点也不吃力,跟她掂马勺一样轻巧。我的仆人们也跟着点头晃脑地哼着歌,不时地给她鼓掌。
普通来讲,有雨的日子,我们就呆在原处。仆人们在帐篷里讲笑话,我则在帐篷外察看动静。他们一讲笑话就要对我说:“阿黄,我们讲笑话,你巡查啊!”一开端我不懂甚么是”巡查”,听他们叫我,我就摇着尾巴进帐篷。厥后我发明我一出来他们就把我轰出来,几次下来,我明白了”巡查”就是让我在内里看门。我很活力,他们为甚么不让白马巡查,单单指定我呢?有两回,我就分开帐篷,在雨中东蹿西跳着,想找东西出出气。最不利的要数蚂蚁了,那一次我在树洞旁踩了它们的老窝,不知死了多少只蚂蚁。另有一回我追一只松鼠,眼瞅着要追上了,可它大尾巴一扫,上了一棵直溜溜的杨树。我就在树底摇那棵树,想把它闲逛下来,可松鼠却美滋滋地稳稳地呆在上面。我平活力,就用爪子刨那棵树,想弄倒它,哪晓得它的根那么多,刨也刨不完。我的爪子疼了,杨树却连歪也没歪一下,你们想我该有多么愤恚了吧!我恨松鼠,恨黄仆人他们,如果他们不讲笑话,我能和一只松鼠负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