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姨娘神采由紫涨而青灰,两只手紧紧抓着裙子,只攥的指甲惨白,俞家和俞乱世把她当人看过么?可宏哥儿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这一条,任谁也抹不掉!
翁先生的话一句紧逼一句,如炸雷般在洪姨娘耳边轰响,将她炸的从内到外血肉恍惚、没一处完整。翁先生冷冰冰的看了眼呆若木鸡的洪姨娘,‘哼’了一声,斟酒自饮。
“俞家长房两子一女都是你生的,”翁先生仿佛能看破洪姨娘的心机般接着道:“这血脉之亲任谁也扼杀不得。”洪姨娘闭了闭眼睛,透过口气来,翁先生斜睨着她,轻笑着一声,接着道:“生母倚门卖笑、人尽可夫,志宏、志坚有何颜面立世为人?朝廷的侯爵能容如许一个贱妇之子秉承?谁肯和如许一个贱妇之子立于一处?谁又肯和此等贱妇之子交友攀亲?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他们身边统统的男人,哪怕一个最低等的贱奴,都能拿几串小钱来嫖你!俞家可肯容如许的子孙存世?都城之大,可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天下之大,可有他们的活路?好一个恬不知耻的贱妇!还敢存着如许的非份之想!”
“是!远的不提,徐夫人远亲兄长徐学士圣眷数十年不衰,徐学士三个入室弟子,包括了这一科的三鼎甲,官家将皇孙悉数交给徐学士教诲,就冲这份师生之谊,可保徐家三代繁华,徐尚书已调任礼部尚书,拜相不过迟早的事,清江侯府除了清江侯的爵位,另有甚么?这公侯之位莫非是铁打铜铸的?都城因子孙无能而丢了爵位的人家还少了?俞家上溯到清江侯父亲,几代人都没出过一个有出息的了,若不是俞乱世娶了徐家女人,这爵位早就没了,他们不是怕徐家,他们是怕没有徐家护持,俞家眨眼就能由侯爵而贬为百姓,乃至抄家灭族!”
“嗯。”好一会儿,官家叹了口气应了一声,叶贵妃这才接着道:“我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来寻陛下筹议,唉,”叶贵妃沉闷的叹了口气:“老五生母走的早,他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内心,他跟四哥儿一个样,他虽说是个风骚性子,可我……陛下别笑话我,当娘的都是如许,归正不想让自家孩子刻苦,我也不偏袒老五,这一碗水端平,老五和他媳妇,这俩孩子那也得谁也别欺负谁!”
叶贵妃一边家长里短的碎碎说着,一边谨慎细心的留意着官家的神情,官家眉头仿佛皱了皱,看着郑寺人问道:“老五家河东狮这话,你传闻过没有?”
“回陛下,传闻过晋安郡王妃妒忌,厚嫁红袖等丫头的话,河东狮这句倒没传闻。”郑寺人躬身答道,官家的眉头这回真蹙起来了,重重叹了口气,表示叶贵妃道:“你着说。”
洪姨娘灵魂出窍般站了不晓得多长时候,俄然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刹时抽去了满身的骨头般软瘫在地上堆成一堆,冲翁先生叩首哭泣不止:“求先生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那就好。”好半天,翁先生才声音平平、听不出甚么感情的缓缓道。
“你起来!”翁先生声音冷厉非常,洪姨娘双手抖的底子撑不住,用力爬了半天赋勉强爬起来,用力撑着炕头的扶手椅,摇摇摆晃站住,眼睛里暗中浮泛,半分神采也没有了。
“……比来外头传了些风言风语,”叶贵妃重又坐下,和官家说了几句闲话,不敢多迟误,垂垂切入正题:“昨儿五哥儿来给我存候,我就问了他,五哥儿是个好孩子,一口咬定那些风言风语都是没有的事,我就问他,那红袖和那些在他身边侍侯多年的丫头都发还家嫁人是如何回事?他闷了半天,竟然跟我说,那些丫头年纪大了,不嫁人有伤天和,我又问他,那他跟姚十四说过那些个话没有?这回他不说话了,只说让我别多管,他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