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 > 第1章 美人
等至中午，一名七八岁的男孩在数名宦者的带领下缓徐行入后园，身上穿戴皇子的素白礼衣，最后站定在陈美人阁门边。
她此前一向糊口在陵寝，却未曾觉出这个特别环境本身带有的灭亡气味。在陈美人的庇护下她的日子过得近乎无忧无虑。喧闹的永裕陵松柏蓊郁，青烟袅袅，她喜幸亏空旷无人的陵寝中奔驰，也喜幸亏秋虫唧唧的月夜依偎在母亲怀中，感受她暖和干净的衣香，看着她们被月光扫落的薄弱影子堆积在一处。
她没有比及母亲的答案。斯须，一颗有温度的水珠滴落在她额上，顿时令她惶惑不安起来，旋即放弃了再次的诘问。
大宋元祐四年六月，沈蕙罗分开永裕陵，跟从入内内侍省都知张茂则回到东京大内。那年她五岁，宫籍上的身份是先帝神宗美人陈氏的侍女。
在她反复千百遍后，终究有人应之以喜信：“皇太后遣人传话了，三月神宗天子大忌时，十大王会随官家前来拜祭，到时也会过来见娘子。”
在看清他面庞后，陈美人眼内的光焰也渐趋暗淡。她没再唤“十哥”，目光猜疑地投向了他身边的宦者。
祭礼既毕，赵似随驾回宫，陵寝之人想起其间之事不免为陈美人不平，但是诸多群情传至阁中却又偃旗息鼓，只要位侍女在她面前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娘子实在不必把给十大王的衣裳转赐给十二大王，大可请伴驾前来的宫人带归去给十大王。”
临终前，宫中最有权势的内臣，入内内侍省都知张茂则带了数名太医来看她，奉上良药多少，她均挥之使去，到厥后连炊事都不肯进。
陈美人当即站起，疾步迎上前去，浅笑唤道：“十哥……”
“哥哥在那里？他长甚么样？”蕙罗问。
他端倪清秀，生得比蕙罗在陵寝中见过的统统酒保都都雅。立在春季的阳光下，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倔强地抿着，但长睫毛投下的暗影却令他这不讨喜的神情多了两分敬爱的孩子气。
本来那是神宗第十三子赵似，朱太妃所出，天子赵煦的同母弟。
1.美人
赵似随其入内，刚才微扬的下巴低了低，但手却悄无声气地从陈美人的手中滑了出来。
陈美人沉默半晌，然后把蕙罗抱至膝上，轻声道：“有的，蕙蕙有个哥哥，只是不在这里……”
陈美人端坐阁中，赵似见礼如仪，陈美人双手挽起，温言酬酢，赠赵似很多礼品，此中包含她为本身亲生子赵佶缝制的那件新衣。
闻张扬茂则答允后，她含笑闭上了眼睛。
宦者朝她躬身，低声道：“十大王偶感风寒，皇太后担忧舟车劳累，有碍大王病愈，故留他在宫中，改命十二大王来向陈娘子存候。”
陵寝中人都唤蕙罗的养母为“陈娘子”，蕙罗不晓得妈妈的名位是“美人”，但她一向晓得妈妈是美人。她常听人暗里赞叹母亲的斑斓，但在这一片歌颂声以后响起的又常常是一阵感喟：“这么年青，真可惜……”
陈美人于这月病逝。神宗赵顼驾崩时，她自请出宫，为大行天子守陵殿。离世之前，她孤寂地在永裕陵度过了四年光阴，生射中大部分的兴趣是由在她膝下承欢的蕙罗带来。
宫人们遵嘱对陈美人好言相慰，说一些和睦和美，却又无关痛痒的好听的话，陈美人恍若未闻，但常会伸出一只枯瘦到指节毕现的手，紧紧抓紧身边人的手臂，带着一种罕见的固执神情，几次说一句话：“我想见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