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下过一场小雪,这时殿外积雪寸余,皇后所经之处遗下萍踪一行,较着比身边侍女的萍踪小巧,细细窄窄,不盈一掌,弧度温和,可想而知那隐于裙下的半弯凌波如何夸姣。她移步时裙下有一串细碎的声音逸出,沙沙作响,有如金银金饰相触之声。

蕙罗承诺,扶着赵煦往东厢走去。

“只许看,不准动?”赵煦赏识着帷幔上正在轻挽披帛的影子,说出这句语意含混的话。

刘清菁走至阶前,微褰裙幅,拾级而上。在殿外驱逐的蕙罗由此留意到皇后穿的是一双红色缎舄,内着青韈,这本是与钿钗礼衣相配的鞋袜,并无非常,但那赤舄鞋底是木头雕成,亦如蕙罗此前所着花靴,有三寸坡跟,而那坡跟四周又朝内削薄,难怪萍踪如此细窄。皇后赤舄常加以金饰,刘清菁这双也不例外,绣有金丝卷草纹,最特别的是鞋尖缝有一簇金叶子,举步时金叶相撞,这便是那串细碎声音的来源。

行过三盏酒,刘清菁俄然起立,朝殿后走去。赵煦发明,唤过一名侍女,问皇后去处。侍女说:“刚才皇后喝酒时不慎洒了些许在裙上,是以要去东厢换衣。”

蕙罗现在已走至赵煦身侧侍立,皇后的面庞看得甚为清楚。之前听刘翘翘说皇后每日必扮装,除夕节日昌大,蕙罗原觉得皇后这天会施盛饰,但面前所见并非如此。刘清菁妆容素净,看来蕙罗所制面药很有效,脸部斑痕已不较着,她谨慎地把脸上瑕疵袒护以后再薄施脂粉,调出的色彩如肌肤本质,并未再加胭脂斜红,只在青黛画出的平淡远山眉下以浅赭色薄染眼睑,朝外晕开。这类妆容名为“檀晕”,她眉心和唇边用的是红色东珠制成的花钿,唇上未施浓厚口脂,仅轻抹以蔷薇花汁,再加一层无色香泽,与檀晕妆相配非常素雅。

赵煦俯身向前,亲手搀扶皇后。而这一扶,他是直接握住了刘清菁的手。

“臣妾哪敢生官家的气,”帷幔上映出美人漫系罗带的影子,刘清菁的声音持续传来,“我不去福宁殿是为了避嫌,免得人说我狐媚,把官家害得如许……实在,跟官家说话的人多了,怎的她们不去管别人,恰好就盯着我一个?”

赵煦笑道:“甚么惦记……上回我不过是跟她说了几句话,你就不欢畅,生了好一阵子气,我还敢惦记她么?”

走至配房前,侍立在外的黄门见天子驾到,当即扬声传报。赵煦也不待皇后回应,径直排闼入内。内里立时传来女子惊呼,是刘清菁的声音,旋即又闻声她连声催促侍女拉好帷幔,不得让官家瞥见。

但成果颇令她讶异——赵佶正襟立于本身席前,微垂眼睫,目不斜视,微微倾身呈迎候状,神采持重,面对莲步姗姗的皇后,他看起来完整像个严守礼义的贤人后辈。

刘清菁的面貌也大异于蕙罗此前设想。蕙罗常听人说刘皇后如何美艳冠j□j,便觉得她是那种华丽浓艳、身形妖娆如杨贵妃般的美人,却没推测她虽身着盛装,但端倪清雅,仍如纤纤少女。但她确有惊人的美,这类美不在于艳光四射,而在于细节之高雅。就如她的妆容,乍一看仿佛素面朝天,实在颇操心机,以淡雅的色彩夸大了精彩的五官表面,亦不失净水出芙蓉的意趣;就如她的赤舄,历代皇后都会穿那些的鞋袜,可也只要她能想到在鞋尖缝金叶,令这莲步声色俱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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