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夫人仍在操琴,浑然若处无人之境。蕙罗虽觉不太规矩,但忍了半晌,还是决定本身去为她焚香。

庞夫人含笑道:“那里。我常失眠,彻夜亦如是,干脆起来弹操琴。内里风寒露冷,浑家若想听琴,无妨出去。”

蕙罗见她弹的是一面焦尾琴,形制高古,必为古物。窗边有一个盛水的汝窑笔洗,内里却养着一株小小的荷花,花叶均不盈寸,小巧敬爱。

”浑家掌膏沐巾栉之事,难怪长于用香。”庞夫人不再操琴,正襟坐好温言与蕙罗叙谈,料及香道之事两人都是相见恨晚。最后夫人说:”浑家离宫一宿,不管如何都不免怀疑,恐有人就此肇事,黎明我亲身送你入宫,向太后和官家解释,或可免别人丁舌。”

别的房中有焚香用的炉瓶三事和几个盛香品的香合,但夫人未焚香。

少顷,一名貌似四十余岁的夫人徐行出去,虽人至中年,她仍然身姿纤纤,腰若约素,容止端丽,眉色淡远如秋水,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庞夫人思忖,道:“赵令穰先生宅第离此不远,大王无妨去他宅中暂住一宿,也请他代为保密,勿向别人提大王深夜才至。固然按理大王过夜于宗室家中也是不当,但他既与大王及官家都很有友情,想必会在官家面前为大王多加解释,请官家谅解。”

庞夫人闻到香味,昂首浅笑问她:“浑家安知我操琴爱用蓬莱香?”

蕙罗道:“夫人爱好,我并不知。只是感觉蓬莱香清婉,比其他合香更宜配夫人琴声。”

她先取了一块香炭,在炉火上烧透,再埋入那三寸高的龙泉窑三足炉中,拨了些香灰在炭上覆一层,加银叶隔片,以手悬于其上尝尝温度,感觉适合,再以香箸搛了一片蓬莱香搁上去,如此烟少香浮,斯须便充盈于室。

蔡卞夫人蕙罗虽在深宫亦久闻她大名。她是王安石小女儿,懂诗书,有脑筋,对政事有观点。身份也颇高贵,婚前为宰相女,婚后为国夫人,当年下嫁蔡卞,连仁宗皇后,当时的太皇太后曹氏都亲身选珠宝为其添嫁妆。与蔡卞婚后,常为夫君出运营策,一起指导夫君升至丞相,乃至士大夫常笑蔡卞措置政事是先与夫人谋之于床笫,再宣之于朝堂。她内朝时还常出入圣瑞宫,与朱太妃很有来往。故此蔡卞与章惇一派,亦是拥立赵似的,世人皆以为这一派战略常谋发于蔡卞与夫人之心,事成于章惇之手。最后关头蔡卞柔嫩寡断,未与章惇力图,想必夫人对此也是满腹怨气。

福国夫人向他再施一礼,遂告别上本身的车。临行前却又回身,低声对赵似叹道:“拙夫痴顽,功败垂成。若妾能上朝堂,岂会累大王至此!”

赵似同意,道:“事已至此,也唯有如许了。”

“我二婶与王荆公一家有一段渊源。”赵似扼要作答,然后在蕙罗再度开口之前先瞪了她一眼,道:“走罢。”

赵似当即起家向她见礼,口称“婶婶”。蕙罗便知是吴王夫人庞氏,亦随之施礼如仪。

赵似一揖行礼,问她:“福国夫人因何到此?”

蕙罗再用羽尘拂去香炉边沾上的香灰,把香炉端方置于琴桌四周的花几上。

车行至皆宜坊第一区,停在吴荣王府门前。蕙罗随赵似下车,刚巧见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妇人从府中出来,虽身材娇小,柳眉薄唇中却带刚毅之色,瞥见赵似,她像是认得的,径直走到了赵似面前,低身见礼:“十二大王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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