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貌似吃苦尘凡,做起法事却非常当真,双手合十,一副虔态。我都不知是如何办完这些事的,父亲入葬后,遵守虚空的指导,每天念《地藏经》:

按红白丧事风俗,人死乃白事,设灵棚摆棺木。亲朋前来记念,拜祭完打丧麻,用布衣体例祭奠亡灵。但我仍觉这般不敷礼数,这辈子欠他太多,如能在身后赔偿,独一想到的就是超度。打电话给虚空,耳畔麻将声声:“二条,杠!”“三万?等等,后对也要碰!”待话筒那头略微清净,我谦虚地说:“大师,您很忙啊?”虚空肉笑道:“你我兄弟,叫啥子大师,不忙不忙,陪旅游局带领打麻将,要不你来大浪淘沙,多小我买马也刺激。”我抑住哀痛抬高声音:“爸爸他……他去了。”话音甫落就听虚空吼:“不打了不打了,有点事我得先走,改天再陪。”

“复有他方国土,及娑婆天下,海神、江神、河伯、树神、山神、地神、川泽神、苗稼神、昼神、夜神、空神、天神、饮食神、草木神,如是等神,皆来集会。”

一席话戳得我哑口无言,沉默很久,我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你才是真正的糊口大师,哪需削发修炼。”周大炮嘿嘿两声,慢悠悠叼上一支烟,腾然脱口痛骂:“别提修炼,这世道哪有和尚,满是一群肉徒!”我顺势安抚:“看破了好,断佛根,延俗气。”周大炮慨然长叹:“也罢也罢,头发如屌毛,剃了还是得长的。”我大笑着戏谑:“你那锈旧玩意儿,尿出来也就能肥肥瘦土。”周大炮捶了我一拳说:“你不是说能治吗?治不好老子拿你是问。”我顿感放心,笑道:“现在你晓得无果的意义了吧。”话毕周大炮文雅地吐出两串烟圈,斯须,沉下脸说:“无果便是无因,无因便是无果。”

沉默半晌,老妈撇起嘴巴数落:“你看这世道,比粪坑还臭,比锅灰还黑,就拿茶馆说吧,淑芬一个大闺女,从未见过世面,出来必定亏损。何况我还听得些风声,某些茶馆不标准,黄赌毒样样俱全,哪是端庄女孩子待的处所。”我咽咽口水,愿意回嘴:“妈,哪有你说的污喧,实在喝茶的多是买卖人。”老妈冲动道:“污喧?还不污喧!端庄?端庄个狗屁!你记不记得二楼刘婆婆她孙女,高中毕业去亮点茶馆打工,上了不到半年班,肚子莫名其妙变大……”老妈话至此扭头笑对淑芬,“我不能让淑芬被社会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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