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吴倩已非当年“幺妹”,瘦骨削脸健体不再,满身仅靠轮椅支撑。我俩四目相对间,俱都呆立当场。怔了一怔,我上前将她扶住,正要问及详细,耳畔传来一声暴喝:“谁也不准动她!”扭头一看是她老妈,风味犹存的脸上,挂满了怒容。我又是一怔,这妇情面感大变,嘶吼着将我拽起,直往门口拖。我奋力挣开,有些愤恚地说:“阿姨能不能听我解释?”
幸亏跟吴倩学过几句上海话,晓得这话是“你是谁”的意义,当即缓下语气:“阿姨,我是秦风。”“秦风?你又打电话干甚么?”吴倩老妈语气骤变,冷若冰窟。我谄笑道:“刚来上海,特地看望您们。”“看我们?秦风啊,别费这个劲了,吴倩她不想见你,哪儿来哪儿回吧,好好做你的事。”本想生机,这时吴倩老妈又说,“真见到她,你会悔怨,但愿你今后不要再来打搅。”话毕砰地砸断电话。听这口气吴倩出事不小,当下径直找上门去。
祸不但行,父亲俄然离世,亲情阴阳两隔,现在吴倩受难,爱情摇摇欲坠,我是啥也不信了,信佛吧万般皆虚空,信本身又迷离彷徨。当天未见吴倩老爸身影,童保母是四川人,来上海打工十年,对上海的情面体验非常深厚,谈及吴倩家事,各种本相经她不加润色隧道出,无不令我血脉贲张。吴倩老爸即将退居二线,从带领变成非带领,即调研员、巡查员之类。光阴不饶人,他现在愁闷至极,整天吆三喝四,堆积牌友血战到底,胜负不下二十万。吴倩出过后他也不管,只把罪恶推给年青人,说吴倩瞎了狗眼,说我癞蛤蟆吃天鹅肉如此。我恨本身没把吴倩留在重庆,恨本身不该叫她看望老爸,恨相互急于求成,跟实际硬斗硬,两败俱伤。
前年导游带队攀爬四女人山,远远瞥见峰顶,冰雪覆盖如头披白纱,一行人无不畅怀喝彩。走我前面的吴倩,一不留意站立不稳,身材直往下滑,我仓猝身作人墙,将她全部儿托出,才按捺了险情的产生。也怪吴倩是上海人,久居闹市,哪见过真正的雪峰。一起嘻嘻哈哈,不时指导江山,兴至极处大发感慨:“四女人山名不虚传,身材苗条,身形婀娜,岂是人间女子所比。”我就跟她开打趣:“有吴大蜜斯在此,盛名的‘幺妹’(四女人山)只要减色的份。”逗得吴倩乐不开交,同业人士闻声戏谑,说我俩“朋友路窄”。
传闻上海人排外,特别针对本地人士。第一次到上海,免不了问东问西,的士司机听我略带川味的浅显话,张口就道:“你成都的还是重庆的?”我答非所问,笑了笑问他:“上海人三代之前做甚么?”司机不明就里,侃侃而谈:“一百年前,上海就有产业了,当时的上海滩的确是……”我打断他的话嘲弄道:“三代之前,上海人都是农夫。”话音甫落,司机噎得面红耳赤,狠狠地踩了踩油门。
此行白手而来,冒然登堂入室,必定有伤风雅。买了一条软中华、一瓶蜂王浆,钱包大大缩水,胸口模糊作疼。老爸活了半辈子,到死都舍不得抽好烟;老妈卖了二十年咸菜,精装蜂蜜倒喝过,佳构蜂王浆还只口何尝。现在我却向不知是否成为岳父母的人献媚,实乃大大不孝。忸捏间内心波澜澎湃,扑灭烟深吸几口,情感方才渐渐安静。打电话给吴倩老妈,号码拨出又觉不当,万一她回绝来电,统统尽力难道白搭。转念思忖,改用路边便当店座机,料她算尽天机也防不堪防。手机甫一拨通,吴倩老妈操上海话问:“侬萨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