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咬了唇,把泪水忍下去,吸吸鼻子:“待我归去,爹还扛我去赶集。”那还是她小时候的事儿,四五岁的时候秋娘抱了喜子,石头扛着她,一家子一道去赶集,闻声提及这个,秋娘连声承诺:“好,还给你买糖浇红果吃。”
秋娘再没成想女儿当了丫头还能有这些东西拿出来待客,倒吃了一惊,便是过年乡间也没这个吃法,缩了手脚下不住看着女儿,倒不晓得要说甚么了。
石桂再没想到另有卖了女儿也攀比的,晓得秋娘不好过,只装着兴兴头头模样的问喜子去读书了没有。喜子五岁了,这会儿跟着读书也不算晚,村庄里读书有端方,农忙的时候就放课,姚夫子在村里呆了这很多年,门生越收越少,喜子畴昔读书,该当是欢畅的事儿。
石桂一听内心就叹,去岁蚕僵,这一地都没出多少丝,今岁如果出了蚕,定能卖个高价,可这两个诚恳惯了,蚕僵一回就怕了,那攒钱买织机花楼的事儿也就成不了了。
秋娘这才张嘴含了一个,却如何也咽不下去,嘴里应得两声,才要掉的眼泪也给忍了归去,嚼了核桃仁拉住她感喟,爹娘不在身边,她可不得到处殷勤,又谢了淡竹一声,这才提及家中事来。
秋娘见着女儿吃得好穿得好,倒不言语了,石桂忙前忙后,又是劝吃又是劝喝,等见着秋娘干坐着不开口,这才停下来,挨了她:“如何不把喜子也带来。”
可儿哪离得故乡,便传闻村上有人到外头赚了钱来,也只叹别家脑筋矫捷,却没想过自个儿也去挣一挣。
村里刘家的闺女,本来就是当丫头的,家里盖了屋子买了地,都成了富户了,这才把女儿赎出来,现在石桂卖进了宋家,比本来刘家丫头当差的人家更好,村庄里一个个的泛酸,看着陈娘子送东西返来,就说石头缝开出一枝金桂花来,石家可不眼看着要发财了。
拆开包裹才见着里头塞着一把钱跟一只银镯子,就是春燕给的那只,秋娘还是给塞了返来,石桂捧了衣裳,眼圈一热又要掉泪,从速忍了归去,坐到床沿上,捏着那只银镯子看了很久,伸手套到腕子上去。
这回是秋娘硬气起来,可还是没能读成:“姚夫子开春就病了,书院都断了课。”课是早就断了的,饭都不吃不饱了,还想甚么读书的事儿,姚夫子眼看着就要不好,信来往县里写了很多日子,也没再派个教谕下来。
既能来往,石桂就想着渐渐劝他们,她自家也要开财路,花儿不能掐竹笋将下市,没能接上的东西,打络子做绳结也成,早一天攒出赎身的钱来,她就早一天重得自在身。
石桂也不确切,却说出来哄了秋娘,她不在了,于婆子也不晓得如何苛待她,回身跑归去把自个儿攒的钱拿出来,一股脑儿全给了秋娘:“娘拿着,这是上头姐姐给的,我哪时戴得住这个,给娘戴罢。”
石桂卖身的那四两多银子,派上大用处,一家子缓过劲来,石头的腰伤将养着,喜子的咳症也好了,秋娘到外头去采茶,家里今岁没养蚕,只种了稻子,还回本来那家去织绸,光拿人为。
葡萄就把食盒子搁在地下,自个儿回身归去,石桂这才想起来,葡萄是叫她后娘卖掉的,这才从不想家,这会儿瞥见秋娘,只怕是触到了苦衷。
石桂又问起收到喜子的小褂子没有,秋娘好轻易收了泪,鼻头一酸:“你在外头总归艰巨,还想着做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