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番口舌不能说给石桂听,只奉告她村庄里好了很多,可没个两年也缓不过起来,又叹一声:“等着再攒些年的钱,就把你赎出来,还回家来,里头过得再好,你也得看眼色用饭。”
这番进城来,就是说要给她扯布的,于婆子瞥见有了布钱,又要打两银簪子,说要给她压棺材,口里半点儿没有忌讳,说她半截埋黄土的人了,另有甚个不好说的。
石桂一听就皱了眉头,跑船可不一两日的工夫,秋娘一小我在家,又要顾田又要带孩子,如何忙得过来,更不必说另有个抉剔的于婆子在,石头不在,秋娘更加要受她的搓磨了。
石桂又问起收到喜子的小褂子没有,秋娘好轻易收了泪,鼻头一酸:“你在外头总归艰巨,还想着做这些东西。”
说着一撸袖子,掐起一把肉:“看我多健壮,这儿主家可好呢,老宅里来的姐姐说了,太太是一顶一的好大善人,外头买来的,只要爹妈张口,就肯放了出去的。”
“娘如何光看着不吃。”石桂晓得秋娘拘束,拿了一个喂到她嘴里:“娘吃罢,这些个我也还情的。”
自中午说到要傍晚,这才晓得他们还要坐夜船归去,石桂急着去灶上包了馒头,又把自个儿做的腌笋给他们带上,说定了隔上三五个月再来,一起把他们送到山下,孔娘子晓得是石桂的爹娘,倒让他们搭了船,石桂站在渡口,伸长了脖子看着船一点点摇走,水面粼粼泛着金波,影子成了小斑点儿,她这才归去。
“等他大些,再带了来看你。”秋娘摸摸她,包裹里抖开一条细棉布的染花裙子,给石桂比一比,恰是这时候穿的,这是家里才有了余钱,就想着给她裁衣裳了。
既是石桂的卖身银子,便依着她说的去问了,于婆子想拦也没能拦住,她还想着秋娘能多生两个,今后才是劳力,又不是那等敷裕人家,能供后辈读书。
拆开包裹才见着里头塞着一把钱跟一只银镯子,就是春燕给的那只,秋娘还是给塞了返来,石桂捧了衣裳,眼圈一热又要掉泪,从速忍了归去,坐到床沿上,捏着那只银镯子看了很久,伸手套到腕子上去。
她可劲说些买卖经,无法这两个一个也不往那上头去想,反说村里也有人出来贩货了,又奉告石桂,到了夏季里,还跟着采茶的那一批人去花田采花。
秋娘这才张嘴含了一个,却如何也咽不下去,嘴里应得两声,才要掉的眼泪也给忍了归去,嚼了核桃仁拉住她感喟,爹娘不在身边,她可不得到处殷勤,又谢了淡竹一声,这才提及家中事来。
这不比采茶挣很多,却不必每天留在于婆子眼皮子底下,真折腾起人来,秋娘哪是于婆子的敌手,连喜子她也不看顾,石桂晓得弟弟在白大娘家里带着,倒松出一口气来,白大娘儿后代儿人都极好,在他们家里,也比跟着于婆子每天听晕话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