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一贯晓得这个堂少爷读书读得有些呆,也不在乎他如何,回了幽篁里,一面理东西,一面替葡萄想体例,心底却又烦忧,沈氏病也病了这好久了,可一闻声她人没了,还是忍不住要替叶文心担忧。
澡盆子也是现成的,倒比琼瑛那屋子还更好些,玄月也就是闻声了玉絮说的话,晓得石桂必不肯让,干脆挑了大屋。
郑婆子一见着宋勉便知是个少爷,叶氏在用度上毫不会虐待了他,比着宋荫堂的份例做衣裳,打眼一看衣裳是绸缎的,腰间还挂着荷包三事,看着年纪十五六岁,便晓得是个少爷主子。
宋勉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皱眉看向石桂:“要么,你往我这儿来,我……”话已经出了口,才想到自个儿办不到,宋家这会儿乱成如许,老太太又要顾着寿辰,又要去看顾儿媳妇,宋荫堂又还没放榜,他这会儿说要个丫头,别个又如何想他。
此时听了这么一句,醍醐灌顶,如果这回不中,他也已经学了这些日子,得了宋太傅的教诲,就比全天下很多学子要荣幸,能中天然好,不中他也不是甚都没学到,不过求索的路更长一些罢了。
玉絮她们走了两日,叶氏还没好上些,冯嬷嬷便带了人来,特地告罪一声,说是回籍奔丧去,这会儿已经急着要上船了,再也没有来时那付笑面孔,又是凑趣又是奉迎,叶氏拿眼儿刮了她,派了身边得力的婆子一道跟着。
石桂坐在凳子上,眼睛怔怔望着窗户外头的风景,竹爆新芽,夏季里种的那株红梅也活了,花固然落尽了,叶子却长得肥大,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她内心一时感觉倦怠,往床上一躺,头挨着枕头阖起眼来。
院子里本来住着这很多人,小小一方天井只感觉没处下脚,人一走立时就空荡起来,除了石桂玄月,就只余下看门的婆子。
“你说得非常。”宋勉点了头,半晌又再点一回,冲着石桂且笑且拱手:“我这就归去,谢你这一句。”前人有一字之师,她这便算是一句之师,宋勉想说,却没能开口,半退着回身走了。
石桂摇点头:“我就住玉絮姐姐那一间罢。”玉絮那间不如琼瑛的大,东西倒是齐备的,两个既说定了要搬,也不问别个了,总归这院子一时无人来住,里头又都是洁净的,石桂抱了铺盖,最紧的是那只箱子搬进了新屋。
郑婆子吃不准是不是赵家来的那一名,真晓得是宋勉,她也敢欺生,可来了一个赵士谦,那但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到底不敢冒昧。
宋勉一怔,万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话来,晓得她读书识字,却不知竟另有这么一番感悟,宋勉越是邻近考期,越是夜不能寐,如果这一次不过,宋家能够再支撑他读书?连个秀才不中不了,也就不谈旁的了。
石桂见他神采变幻,也晓得他的难处,从速开口拒了:“不好费事堂少爷,我原是太太院里头调出来的,总另有些个姐妹,能替我递个话,说不准就能把我再调回正院里去。”
廊上的彩灯笼还挂着,可间间屋子都开了门,里头空荡荡的半点人气都没有了,玄月各个屋子逛了一圈,采集了很多不及带走或是不要了的东西,六出素尘屋里头的香肥皂粉珠匣儿,捧在手里拿返来,往石桂跟前一摊:“这是她们遗下的,想是不要了,你看看要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