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婆子吃不准是不是赵家来的那一名,真晓得是宋勉,她也敢欺生,可来了一个赵士谦,那但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到底不敢冒昧。
宋勉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皱眉看向石桂:“要么,你往我这儿来,我……”话已经出了口,才想到自个儿办不到,宋家这会儿乱成如许,老太太又要顾着寿辰,又要去看顾儿媳妇,宋荫堂又还没放榜,他这会儿说要个丫头,别个又如何想他。
石桂理了衣裳出来,玄月昂首冲她笑一笑:“看你睡得熟,也没叫你,你看看,生了这很多了,我们恰好吃个鲜物。”
石桂摸一摸玉絮才刚给她的一对儿金镯子,细窄窄的镯身,嵌了一排米粒大小的珠子,看着又精美又细巧,这些东西现在更得藏好了。
石桂却满不在乎,内心当然是可惜的,近在面前的回家路,说断就断了,可要走一条长的,也不过是更艰巨些:“路漫漫其修远,我不过求索的再长些罢了。”
叶文心不在,丫头们做了很多风鸡风鸭腊肉,这会儿还没吃完,余下来的够她们几个吃好久了,石桂才还悲观沮丧,忽的想起那会儿才来宋家,别苑里甚东西都无,一针一线都靠着自个儿挣出来,是靠着卖笋,一天十来文的攒,才有了现在这模样,把裙子一卷起来别到腰上:“我看看,可另有嫩的没有。”
回籍一试,可另有返来的时候?越是担忧越是发狠读书,他只要面前路没有身后路,一步半步也退不得,内心每常警省,出人头第说得轻易,当真行践起来,竟这么难。
“你说得非常。”宋勉点了头,半晌又再点一回,冲着石桂且笑且拱手:“我这就归去,谢你这一句。”前人有一字之师,她这便算是一句之师,宋勉想说,却没能开口,半退着回身走了。
石桂心头一凛,没想到郑婆子转就敢来内院翻她的箱子,若不是之前幽篁里失窃,刘婆子这个后派上来的,也不会这么细心,说不得这些时候的积累还真被她全拿了去。
连宋太傅都说,以他现在的应对,又是宋家的族人,都不必办理,秀才哪有不过的事理,可内心的惊骇倒是没有出处的,再晓得十拿九稳,也怕那一丁点儿的万一。
宋勉内心过意不去,他受了石桂几次恩德,一心报偿,却连这桩小事都办不到,看她说得云淡风清,他便道:“如果今后她再打你,你躲不过期,就往这儿来,我总在这儿读书的。”
一时不敢动手,又见宋勉皱了眉头看她,只得赔笑,手指还点一点石桂:“你跑得了月朔,也跑不了十五!”说着回身骂骂咧咧走了。
石桂摇点头:“我就住玉絮姐姐那一间罢。”玉絮那间不如琼瑛的大,东西倒是齐备的,两个既说定了要搬,也不问别个了,总归这院子一时无人来住,里头又都是洁净的,石桂抱了铺盖,最紧的是那只箱子搬进了新屋。
石桂一贯晓得这个堂少爷读书读得有些呆,也不在乎他如何,回了幽篁里,一面理东西,一面替葡萄想体例,心底却又烦忧,沈氏病也病了这好久了,可一闻声她人没了,还是忍不住要替叶文心担忧。
石桂坐在凳子上,眼睛怔怔望着窗户外头的风景,竹爆新芽,夏季里种的那株红梅也活了,花固然落尽了,叶子却长得肥大,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她内心一时感觉倦怠,往床上一躺,头挨着枕头阖起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