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对视一眼,真要放了人出去,老太太就得先扒了她们的皮,二爷没找返来,倒把二少爷找返来了,哪个不晓得,老太太不把二爷当回事,二少爷倒是孙辈,纵这些日子淡了些,本来在老太太那儿也是得脸的。
这是叶氏的陈年旧疾,约莫自有了宋荫堂,就有了这个弊端,常常疼起来,都要喝一小钟合欢花浸酒,年年都是新浸的,这会儿合欢花儿还没开,客岁的先倒一钟来,温过了给她喝下去,这才感觉舒坦了些。
银凤扯了她的袖子,宋之湄这才回过神来,以势压人是不成了,把手腕子上的金镯子宝石戒指全都撸了下来:“我不过是奉告哥哥一声。”
老太太没顾及着宋之湄,对余容的顾恤一半是因着她是真懂事,不吵不闹不委曲,大风雅方就认下了赵三太太当乳母,面上一丝不暴露来,老太太这才看重她,便为着压甘氏宋之湄,也必给她定一门好婚事,甘氏越是寻死,余容的婚事就越是好。
繁杏先急了:“太太,这事儿我们管不得,太太真的伸了手,落了老太太的抱怨不说,二女民气里如何想?再救她,也不识好民气!”
宋之湄哀哀哭了一声:“娘……”这会儿那里还哭得出声来,眼看着甘氏面如白纸,口里还含了参片,面前不说大夫,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只她一个能拿主张,立起来凭着一股力量往门前冲去。
老太太既能开口说那些话,就是全没想着还要把她留下来,也不怕她寻死觅活,可叶氏听着甘氏最后那一句,却屏住一口气,半晌才缓缓吐出来,往前一步托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宋之湄目睹得这两个游移,立时又道:“让哥哥瞒畴昔便是,只说是他自个儿身子不适,这才返来,赶巧晓得了,与妈妈们再不相干的。”
宋老太太见着甘氏竟真敢寻死,颇吃一惊,在她想来,甘氏是如何也不肯死的,她如果放得上面前这番繁华,早在嫁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回了乡,安安生生呆在故乡,虽不能相夫,到底还能教子,娘家又在面前,又何至于把女儿养成这本性子。
甘氏眼看着女儿一条路就此断了,便为着她刀山火海也是肯的,既把寻死的话说了出去,干脆摇摇摆晃站立起来,拿眼儿往屋里这一圈人脸上扫了一圈,腮边泪痕未干,嘴角反倒噙了些笑意,世人只当她又要开口说些甚个顶撞老太太的话,哪晓得她竟放下了女儿,往前一扑,往永善堂前那刻了一百来只蝙蝠的落地罩上撞去。
宋之湄话没话完就叫人堵了返来,这才晓得甚个是叫每天不该,这会儿还是早上,哥哥要到傍晚才放学,越是想越是心慌,这时才晓得懊悔,不该干这没头没尾的事儿,哪晓得赵三太太竟如许怯懦。
药油抹到了宋之湄的人中,水晶白露都不敢用力,还是金雀上手掐了一把,宋之湄这才醒转过来,她一辈子没如许尴尬过,只感觉身上到处都是痛的,好似叫人狠打过一顿,软着身子没力量醒来,水晶搂了她哭:“女人醒醒罢,太太撞了头。”
西院里乱成一团,叶氏的正院却静悄悄没半点声气,石桂守在廊下,春燕繁杏在里头服侍叶氏,叶氏目睹得甘氏这般满是为着后代,倒先不忍了,叹了几次气,反是繁杏道:“太太又犯这个心善的弊端,你待别个好,别个甚时候想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