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赏下宫灯,说是宫中新制,赐给宋太傅的,可揭开罩子一看,上头画的倒是大朵芍药花,一朵是冠群芳一朵是宝妆成,上边还提了一首诗“上苑寻芳挹翠华,东风先到帝王家。宫娥不识春归去,争插庭前芍药花。”宋老太爷一见之下,立时把那绸罩子又给盖上了。
“大少爷还送了个羊角灯给二少爷,说这个亮堂又不晃眼,比纱罩的好使多了。”葡萄一面说一面见石桂眼馋西瓜,把挖出来的西瓜盛在碗里,捣出汁来给石桂喝了一勺。
宋荫堂身边的人,叶氏是细细遴选过的,管事婆子回都回不过来,一个个都想着要进幽篁里,便是当洒扫丫头也好。
“大少爷还没挪到院子里去?”石桂问了,葡萄便笑一声:“院里派人日日送了洁净衣裳去的,说是二少爷要回籍考举,大少爷这两日都跟二少爷一处论文呢。”
甘氏归去就把水晶白露叫了去,宋之湄奉告她们要守口如瓶,可如许的功德,既是甘氏问了,白露便一言一语全都说了。
甘氏伸手抓了茶碗,也顾不得茶泼出来烫了手,一下子砸在白露额前上,碎瓷片儿割破了白露的额头,她捂了眼睛还跪在原地,水晶却明白这是逆了太太的意,她们两个听了女人的,可太太想的倒是让女人回籍嫁人。
这两家不料另有如许的功德落到头上,偷灯油哪比得上看田庄,总归女儿跟着女人,还会没个好?这个庄子只怕就是宋之湄的嫁奁了,他们先去,等女儿当上了管事娘子,另有甚可愁的。
这么一对宫灯一送,搅乱了宋家这一池子水,先时太子问话,举家皆惊,甘氏病着,宋老太太把她叫了来,问她可晓得女儿干的功德,甘氏已经为着女儿撞破了头,那里还经得吓,老太太一见她不知,拄着拐杖直捶地:“她这是要把一家子都折腾死了才算完!”
石桂这两天好受了很多,每日里吃着清粥淡菜,人都瘦了一圈,连裙子的腰带都系得更紧了,葡萄看她脸盘都尖起来了,连声感喟:“便是吃粥也没这个吃法,你等着,我叫乳母把肉绞碎了煮在粥里给你吃,哪能一点荤都不碰呢。”
淡竹咽了两口瓜瓤插口道:“如果二少爷这回中了,家里怕得给他说亲了罢。”甘氏早就急着要相看起来,可儿子没个出身,出去说亲都叫不响,也挑不着好的家世,这一科是寄于厚望的。
白露伤了脸破了相,反留下个明净身子,水晶的情状却比她惨很多,才卖出去一日,当天夜里扒开窗子跳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