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里都是如此,外头就更是热烈,大街上人潮涌动,东西两城到处张灯结彩,圆妙观前另有庙会,往彩云桥上踏歌,秦淮河上今儿争花魁,弹琵琶唱小曲儿,开着花船往河边过,一圈下来,船上落花最多的,就是今儿的花魁。
长巷子两端都是当官人家,这一条冷巷子都开了后门,这时节也点满了花灯,一盏盏荷灯元宝灯鲤鱼灯重新亮到尾,天还没黑就已经点上了蜡烛。
石桂翻了个白眼,往床上一倒,把西瓜灯搁到小桌上,解了衣裳往被子里头一钻,伸手摸摸阿谁红布包,一层层解开来,里头裹得竟是一根银簪子,不是甚个花枝虫鸟,竟是一只小兔,脑袋圆圆身子圆圆,两只耳朵竖着,做个奔月的模样。
石桂不错眼的盯着巷子口,内心盼着石头爹从巷子那头过来,或是给她带碗甘草雪水来,或是带上一碗酸梅汤,奉告她这半年里家里过得如何,秋娘是不是还跟着出去采茶,喜子读书了没有。
她伸了甲等,小厮却得归去吃酒,轮着看门的嘴里直道倒霉,石桂倒还贴上酒钱,请他通融,小厮要了角酒出去,吃些花生梅豆下酒,没一会儿竟昏昏欲睡,叮嘱石桂盯着门。
石桂是从厨房里取出来的,给丫头女人吃的,能有甚么后劲,她伸手就要打明月的头,明月还没等她的手到脑门前,就侧了身子避过。
老迈一只西瓜取出肉来,雕得莲瓣几十瓣,一层层当中另有个红心,外头皮是绿的,里头心是红的,看着倒似开了双层莲,当中还点了一枝蜡烛,红红绿绿煞是都雅。
明月把那些个花娘看一回,一个个都花枝招展,脸上搽得粉白白,嘴唇涂得红艳艳,笑起来腻死人,一拳头捶上肩,反把那些个大哥打得笑起来。
今儿是家宴,能闹的人就只要一个,除了宋之湄再没旁人,石桂还没问,淡竹便道:“大女人可真是发癫了,竟说出那等话来。”
从天亮一向比及日落,石桂还当明月被事绊住不会再来了,才要回身同小厮打号召,如果明月来了,这一包南炉烧鸭子给了他,让他带归去吃,再晚些,院里就要落锁了。
石桂快速一下笑开来,一个不能来,总叫人绝望,把明月等来了,总比空欢乐一场要强,笑盈盈的搬了小杌子出来给他坐,借了小厮的小圆桌,把西瓜灯摆在当中间,油纸包着的烧鸭子烧猪肉,另有一串乌玉珠葡萄,红白软皮石榴,另有两只绿蒂红柿子,小小一张桌子,放得满满铛铛的。
明月倒了一杯桂花酿,石桂是头一回这么像样过生日,他倒是头一回坐着吃宴,这很多肉菜点心,于他已经是吃宴席了,本来只瞥见徒弟师兄吃过,自个儿连凳子都没沾过,石桂办了这些个,他一时倒说出甚么调皮话来,灌上一口桂花酿,咂吧了嘴儿;“这那里是酒,这就是甜水,不敷劲道。”
如果别个,只怕就此打住,恰好他是自来不伏输的,第二回勉强吃了一杯半,急酒激人醉,倒下去再睡一夜,这么连着来,竟渐渐练了出来,能喝上半壶了。
这一日宫城里要走玉轮,皇后娘娘还要带着宫人女眷拜太阴星君,再从内城走到太液池,挂彩灯游船舫,今岁的状元探花联对儿猜灯迷,连太子都亲身驾船,船头挂着灯,从太液池前过,逗皇后贤人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