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锣不必重锤,齐嬷嬷带了这很多年的小宫人,眼儿一扫就晓得哪个故意哪个压根没开窍,这一个非论本来好不好,现在都不敢沾手了。
太子的犒赏,特许了宋老太爷宋老太太不必跪,余下的都跪在地上接赏,宋之湄身子颤抖,可再抖,身子也跪正了,闻声太子赏下宫灯来,她便浑身一怔,到小寺人说完,把月饼递给宋老太爷的时候,她才听清楚太子送来了一对儿芍药花的宫灯。
宋之湄返来把诗都翻烂了,才找着前一句,便是这一句,叫她坚信,太子于她也是成心的,她张口一声“殿下”,甘氏一把堵了她的嘴,手上的戒指,把她的嘴皮都磕破了,捂了一手血。
却全没放在心上。
拿眼儿看她一回,如果就此晓得好歹了,家里也能替她再筹算筹算,明岁春季太子迎娶正妃,便为着给陈家作脸儿,也不能这么早就纳嫔妾,本来要的就不是她,如果太子偶然,到时候再设法把她送归去。
可要把心大的给拘束起来,那就不是件轻省的差事了,齐嬷嬷此时想退也不成了,当时还觉着这是个轻松活计,宋家大女人没两年也得嫁人了,宋家脱手风雅,她攒上些银子回籍也成,留在金陵总也能置些地步。
石桂蹙了眉头:“大女人说了甚么?”
还想着家里的教养不会差,人要翘尾巴,总得有些对劲事,她这又是有甚么对劲事?齐嬷嬷算得上是失职尽责,既是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便比着宫里的端方挑挑捡捡的说,宋之湄兴头很足,还特地问了选秀事。
可若她能明白,起初就也不会犯阿谁胡涂了,宋之湄能静下来是因为等候落了空,先时只当太子立时就能来接她,跟着又想怕得等太子妃进了门,纵要再等半年,也不能半点儿信都没有。
宋之湄病在床上昏昏沉沉,宋家要脸,天然得替她讳饰畴昔,平常的由头不能解,便只好把事推给神鬼,由不得人不信,甘氏想的这个别例,成了现成的由头,比方淡竹,先是不信的,说一回也有几分信了,等再有人肯左证,这事儿就成了真,外头人不知就里,纵传出去了,也都成了真。
这回中秋,按着排行宋荫堂说完以后该轮着她的,她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对着碗碟干瞪眼睛,迷迷蒙蒙也不晓得是出甚么神,眼睛盯在花灯上,座中说的甚么半句也没进耳朵去。
淡竹咋了舌头:“得幸亏我们没跟着服侍,春燕姐姐返来神采便欠都雅,大女人立时就病了,太医跑了这很多回,这回怕不是假病。”
齐嬷嬷到底是拿人财帛,还想着安安稳稳过一年,今后还能有人家请了她归去教端方,细心考虑一回,若真肯送她进宫,一早也不会报免选了。
齐嬷嬷沉吟半晌:“宫里主位们,如果说了甚么话办了甚么事,失了上头的欢心,请起罪来,总要说是一时胡涂,可这如何个胡涂法,才气叫上头人听着不落抱怨,春夏有花神,秋冬有雨雪神灵,日光照迷了眼也是有的。”
这么个小女人家,万事还不全捏在爹娘的手里,宋家如许的官身,岂能叫她坏了,她是因着甚么能有如许的想头,齐嬷嬷也不往下深想了,可凭她一个,家里不想让她办的事,她就办不成。
淡竹摊摊手掌:“哪个晓得,只说是没法无天的话,唬得花院子里添灯的小喜把玻璃灯笼都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