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勉原不过当她是家里过不下去,父母这才把她卖了,再想不到她是自家肯的,就为着家里能有条活路。
宋家得着信时,甜水镇的屋子已经补葺起来,宋勉带去的赋税派了大用处,官府人手不敷,各家都有盗窃事,防也防不住,抢吃的抢用的,墙没补上就有人钻出去偷东西。
棺材铺面挤得满铛铛,木头泡发了原是不能卖钱的,可总得有东西发送,米粮店叫抢了个空,棺材铺倒发了一笔财,官府人手不敷,便征用了能动的民人,安排他们巡街抬尸火化,再发给米粮糊口养家,也防着灾后暴动。
找到了宋望海,还得找祖父祖母,那老仆说道:“老太爷老太太往东山烧香去了,夜里歇一夜,间壁的亲家太爷太太也跟着一道。”
宋敬堂松得一口气,跟着又派人去东山,自个儿在家里坐镇,又奉告那老仆,凡还返来当差的,都发米粮,从速把门正一正,屋里的东西清算一回。
尸身经不得放,一早就摒挡了,一并没了的另有两个妾,一个是金雀,一个就是宋望海在外头纳出去的妓子,三人一道没的,也就一道烧化了,就在宋家的坟园里埋了。
独子没了,嗣子也没了,宋老太爷请了长假,宋荫堂也得丁忧,他好轻易当了庶吉人,还没当上几月的差事,就得丁忧,原是桩不利事,可他的差事是太子开了口,从根上就扯不洁净,倒不如守孝,守孝过后,再由着宋老太爷作主,把他过继到宋思远的名下。
宋之湄不懂母亲嘴上说着不悲伤,如何又落起泪来,因着怕母亲悲伤之下病症更重,她都不敢对着甘氏哭,咽了泪蒙在被里,今后她们就更没依托了。
“秋娘起早贪黑,石头出去跑船,就是为着能赎她。”白大娘一程说一程哭,眼泪滴下来打在宋勉手上,他喉咙口堵着,那些话就更不能对石桂说了。
两个箱子上头都扣了锁,钥匙也不知在哪儿,甘氏靠在椅子上,抬手点了点铜帽架:“把锁给我砸开。”
有人见他是外头来的,倒还肯搭上两句,有的干脆扒在他身上要吃的,宋勉底子没能问出甚么来,只晓得村中确是有这么一户人家,可这家子去了那里却不晓得了。
甘氏好轻易醒转过来,宋之湄还不敢奉告母亲,她却连番诘问,晓得儿子父母都无事,这才长长出一口气,竟能坐起来了。
银凤依言行事,两只手举着,还怕砸坏了箱子,甘氏感喟一声:“我还留着这个箱子做甚么,便砸坏了里头的东西,也不干你的事。”
宋敬堂经得这一回,把那呆气去掉一半,先把丧事办了,抬了棺材出去,也一样烧化了去,立上三块碑,归去还不能细说,只说三小我都没逃出来,死在一处了。
只那仆人一个返来了,还未赶得及清算,先满园子看看有没有人,下人屋里死了几上,屋里的东西都冲出去一半,翻到正院里,先瞥见门锁得好好的,可镶着的贴贝玻璃全破了,伸头往里一看,差点儿没吐出来。
宋勉点点头,这动静又要如何传给她晓得,叫抱着一个迷茫的但愿,还是让她晓得屋子已经冲毁了,甚么都没留下。
宋敬堂差了人去买棺材,讲明的了要个大的,多少银钱且非论,上高低下都晓得宋望海死相欠都雅,说得风骚些是极乐而去,想抖个机警欣喜欣喜少爷,混个面善说不得就跟了去金陵城了,可嘴巴一张就瞥见宋敬堂面色乌青,从速闭了口下去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