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勉不由心惊:“那石桂的爹未曾返来?”跑船也有返来的一日,石桂凑了这很多银子给他,只要他返来了,一家子总能过得下去。
这话也不是全无根由的,学里的徒弟就很喜好宋勉,宋老太爷请的学馆先生,都是有才名之辈,便不为官的,老是宦海上滚过一轮的,模糊约约流露过几句,肯替宋勉保媒,大小落第连着一道。
宋勉这个年纪,本来早早就该说亲的,若不是因着身上有孝,宋敬堂回籍的时候就该回籍去了。两个常这么说话若被人瞧见到底不好,这一年里已经见得极少,回回都是借了书看,石桂没甚旁的能谢他,只能偶尔做些吃食送给他。
书僮却笑:“少爷自家不晓得,我却听得真真的,少爷内心想好了要对不住人家了?”梦里都念着,可见是念得深了,石桂是来过几次至乐斋的,回回叶氏那头送了甚么应时适时的东西来,便是她来跑腿。
从春日比及夏季,又忧心叶文心,又忧一家子,宋勉要了局,总不会考之前就替她去寻人的,如何也要比及八月后才有信。
宋勉一搁下东西就往兰溪去,上返来的时候见着一付人间惨像,此番再去正在春耕,田又重新犁过,屋子也都修起来,有的还是草屋,有的已经盖起了砖屋。
宋勉接了东西很有些扭捏,倒把石桂也看得不安闲起来,给了他这很多东西,回回都是谢礼,这小我情是越欠越大了。
本身脱手替他做了个背袋,里头放书也好,放吃食也好,几个小袋间隔起来,倒能装很多东西,宝蓝色的布包袋,上头绣了连中荔枝桂圆核桃,取个连中三元的美意头,又打了个快意结绳,送给他当作临别礼品。
“胡说甚么!”宋勉的脸更加红起来,书僮一看便知,支了腿儿:“少爷瞒得住别个,可瞒不住我,少爷夜里说梦话,还喊她的名字呢。”
“再不准胡说,扯着我也还罢了,如何能污了她的清名。”宋勉只带着耳朵没带着心,先生那些话,还当他听懂了,他实在全没懂,那里晓得宋家成心替他说亲的事,背转了身子读书,再不理睬书僮庆余了。
宋勉只晓得一个白大娘,挨家问了,倒有人晓得,替他指了路,宋勉再一问石家,那人便点头,说并不晓得其间另有这么一户人家。
宋勉拿了这包袋归去,身边的僮儿上手就要翻,被宋勉喝止了,他可贵有脾气,便叮咛人也是客客气气的,僮儿也不惧他,拿眼儿一转,嘿嘿笑了两声。
他不笑还好,他这一笑,把宋勉的脸皮笑的通红,收了这包袋不叫他看,书僮跟着宋勉三四年了,晓得他的脾气,也盼望着这个少爷能落第,如果能当官,他好赖也能混上去些:“但是太太院里的石桂姐姐送的。”
水患以后县里也有分了无主地步给哀鸿的,兰溪的情状还好些,再往里灾情更重,有很多人迁户出来讨糊口,这儿的村民全换过一回,倒有一小半不是本来的兰溪人了。
庆余掖了手,皱皱鼻子不敢再说,却嘀咕个不住:“一个丫头,另有甚个清名。”内心只道少爷是叫花迷了眼,端的等美娇娘往面前一放,那里想获得丫头。
“再胡说,看我……”宋勉自来没打过没罚过,一句说出来,背面不知接甚么,看着书僮腆脸等着,也不再理睬他,把背袋摩挲一回,舍不得用来装书册,耳根子通红,他可不是对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