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荫堂送嫁北上,带着一船的嫁奁,这会儿该到了燕都城,安排起婚事来,余容远嫁这很多事儿,他也没忘了给叶文心写信来,隔上几日就有一封,叶文心从仙域志里熟谙了每一个港口每一处驿站,宋荫堂晓得她喜好这些,到得一地,总要写些风土情面寄过来,信里偶尔还会夹上一朵岸边摘的花。
石桂“扑哧”一声笑起来:“那就再好没有了。”
小小一方砚台,只要巴掌大,最合适带在身边,除了笔墨,还给叶文心捎了一本《论学》来,确不是贤人写的,而是颜大师写的。
这本书也只要穗州等地传播,也有人印了带出来,只书肆却不见出售,因是女人作的论学,被士大夫一流骂作大逆不道,妇道人家晓得甚么,办女学还能看作是堆积一处做些针线,无人去管束,可写这些便是扇了男人的脸,一时群起而攻之。
背着太阳看不清他的脸,可石桂晓得他在笑,便也伸脱手冲他摇一摇,看到他们往树荫底下去了,走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关上门插上门栓,刘婆子跟菱角两个不到散戏怕是不会返来了。
叶文心好久没有过如许的口气,她自守孝起,除了学着做家事做针黹,万事都不放在眼内,石桂还是头一回听她说如许的话,想一想,也跟着笑起来,十三岁的叶文心就能说教养为万世之功,到这会儿更是这么想了。
女人家写写闺怨诗词也还罢了,作个词妇许还得些嘉奖赞誉,写纪行也能睁一只闭一只眼,可写这么一本书,另有三绝才子作序力荐,由不得陈腐之辈不骂。
石桂手上做着衣裳,伸头一看问道:“女人如何写起这个来。”画了格子,看着像是小儿开蒙用的字帖。
因着只在穗州处所传播,扬州金陵都未曾见过,是颜大师的经历笔谈,伶仃写的几句话也有,长谈大论也有,诉之笔端刊印成册,说说开女学馆这十来年里的经历。
石桂想了很多时候了,太子病着,如果一命呜呼那才最好,树一倒,底下那帮猢狲自但是然就散了,管他们再去攀哪一个,总归烦不到宋家头上来。
石桂倚在门边眼看着他们走远,太阳把明月喜子的影子拉长了,两个一前一后,喜子没转头,反是明月转头冲她笑起来,高高举动手冲她挥动。
石桂还曾经忧心过她同宋荫堂,本来家里确是成心机的,两小我本来少有寒暄,不成也不遗憾,如果相互之间生了情宜,再不成可不懊悔,故意想提又怕伤着叶文心,如果她真有这个想头,别个看来就是她攀附了。
她天然是全然信赖叶氏信赖宋家的,可石桂却不不异,她无处去问,春燕也不能够把这些奉告她,呆在别苑里,就跟宋家隔开一层,里头的人甚么筹算,等闲不能得知。
“不如,不如女人写封给太太,我们做的冬衣也给捎畴昔,旁的人不坚固,我往詹家走一趟,春燕姐姐总要回门,等她返来,天然也就了然了。”
“可你却分歧,你想一回,如何还迟迟赎不出来呢?”这说的是教坊里阿谁顶替了叶文心的人,不知是谁,可总要把她赎出来。
通信只靠高甲,而高甲再不会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石桂早已经有了迷惑,却不能当着叶文心的面说出来。
寄到叶文心手里的时候,那花早就干了,还带着最后一点艳色,叶文心全取出来夹在册页里,一本花间集,半本都夹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