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府里要进人,老是七转八绕的托干系吃请,好的没了,挑剩下的才气轮着没门路的,白放着很多缺儿就是挤不进。
石桂进屋搁下点心,暴露一角来,钱姨娘怀着胎,一天有六顿,光是点心就有甜咸汤三种,按着时候上,她那里吃得了这很多,剩下的都搁在屋里,大小丫头们自个儿拿着吃。
石桂上辈子是个火性,这辈子顶上有于婆子,帮着秋娘就不知明里暗里掐了几次,若不然石头爹那里会这么向着秋娘,只于婆子一说孀妇辛苦,他便先自软了。
扫洒丫头是最累的苦差事,一年四时只雨天还能歇一歇,春扫落叶夏粘知了,春季里雨停了那一地的湿叶子得拿笤帚刮,到了夏季更冷,一早就得起来扫雪,冻到手脚都生疮。
话还说得标致,说是太太没动过,特地赏了女人姨娘们的,只叶氏不吃荤食,赏下来的也是素菜,她给的东西,不能不吃,姚姨娘汪姨娘两个,不似豆蔻是长年服侍过叶氏的,口上吃不惯,关了门儿悄悄让丫头们一道分了。
她捻起灯芯擦了火,这会儿远没到熄灯的时候,她每天都要在灯下做会活计,床底下放了只竹篮子,里头存着打好告终绳,托了孙婆子卖给货郞,攒了两三天,各色都有七八只,等攒满了三十个,就拿去换一回钱。
家里人多,父母又是当杂差的,母亲是洗衣房里洗衣裳的,父亲是门上打更的,能有甚个门路,几个姐姐都是粗使,她如果能进厨房,还好些。
几个丫头从屋里瞧见,扁扁嘴儿半含酸:“便是去,我们又不占她的,何为藏着掖着不肯说。”郑婆子都不算得脸,不过原在上房当差,上高低下阿谀得好,可看在她们眼里,石桂倒是立时就能飞上枝头了。
这会儿也是半点不客气,屋里头一小我也没有,怕是等着她先出去,干脆把篮子摆回原处,关上柜门,往外头去,串廊绕太小竹林,一起到了钱姨娘的屋子,托人叫葡萄出来,同她坐在廊下说话。
她又打了一对儿,到外头响锣了,这才把绳索往篮子里头塞,吹了灯摸归去,再没成想这事儿竟没完,第二日当了一天差,赶着预备通仙观打醮要用的东西,返来才坐定,伸手出来竟摸不着篮子了。
“我晓得,这才盼着姨娘生个哥儿,把她们都踩下去。”她说得这句,还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石桂笑起来,天气不早两人别过,拿了一包点心归去,远远一看,那几个当差不当差的都返来。
石桂蹙了眉头,看来要往上,郑婆子的门路走不通,且得再换一个别例,平平平淡天然好,可庸庸碌碌,一辈子不能出头不说,离她想赎身的目标只会越来越远。
石桂看她一眼:“你没看过,安知没有红布?”
院子里要挑人的事儿放了风出来,好似冷水滴进了热油锅,院里院外俱都炸开来,没当差事的没跟来,那便少了好些个家生子,那些个没门没路的就有盼头了。
石桂听她说的沉默,已然是家奴了,还得生这很多孩子,一家子不得出脱,玄月还道:“如果有个兄弟,也能往外院去了。”小厮往外,丫环往里,外头能争个小管事,里边能当上大丫环,这才算是好出息。
越说面上越有光,钱姨娘肚里才三个月,太太已然筹措起了乳母稳婆,算着日子,就怕她生在别苑里:“如果这回能生个小少爷,还不把那两个都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