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充耳不闻,抱了衣裳替郑婆子浆洗,洗洁净了晾在太阳底下,看着袖口磨了毛,回屋里翻了小箩儿,衣裳是深驼色的,比来比去,只要玄色布头得用,比着袖口裁下来,就坐在荫头下替她滚边。
香扣先道:“我们可没碰过,你这里头就没有红布!”
人得活,还得活得好,她晓得这路不易,却不能不走,出了门还闻声背面窃保私语,晓得背面那几个在群情她,她的话,别个也不信,里头两个买来的隔着墙都能闻声:“她有那么好一个乳母,还能再呆着,定是要进园子的。”
回回府里要进人,老是七转八绕的托干系吃请,好的没了,挑剩下的才气轮着没门路的,白放着很多缺儿就是挤不进。
往两个女人屋里送东西是桩美差,小丫头们争抢着要的,还得按着数来,你去的多了,就换她去,得的赏钱好去角门边买些零嘴花粉吃用。
话还说得标致,说是太太没动过,特地赏了女人姨娘们的,只叶氏不吃荤食,赏下来的也是素菜,她给的东西,不能不吃,姚姨娘汪姨娘两个,不似豆蔻是长年服侍过叶氏的,口上吃不惯,关了门儿悄悄让丫头们一道分了。
石桂这才觉出自个是个叫伶仃了,不由发笑,也不睬她们,烫过脚倒了水,屋里灯都已经熄了,石桂这才皱起眉头来,当她们是小女人,一个个不过□□岁,合在一处竟也能办如许的事。
香扣听了看一眼玄月,两个一齐微微一叹,她们也不想着进院子,想的是能补上石桂的差,香扣是行五,玄月虽叫玄月,却不是生在玄月里,而是家里生了四个女人,到她是第五个,再不敢生了,就叫玄月,取个九字儿,意义就是美满了,禀了送子娘娘不要孩子了。
越说面上越有光,钱姨娘肚里才三个月,太太已然筹措起了乳母稳婆,算着日子,就怕她生在别苑里:“如果这回能生个小少爷,还不把那两个都压下去。”
石桂带了腌蜜梅子来,把夏至节摆饭的事奉告了她:“乳母说了,你这儿忙得很,节里还姨娘还要赏菜,便不喊你出去了。”
石桂无事也同她坐着扯了好些话,葡萄溜进屋里包了一包点心出来给她:“你带归去给乳母,我这儿也没旁的东西,等再发了头油胭脂分你些。”
镶边的衣裳还得烫,石桂往铜斗里头灌了水,把衣袖压平,烫得划一整的叠起来送到郑婆子房里去。
院子里要挑人的事儿放了风出来,好似冷水滴进了热油锅,院里院外俱都炸开来,没当差事的没跟来,那便少了好些个家生子,那些个没门没路的就有盼头了。
香扣玄月两个悄悄拉了石桂,贴着耳朵说私房话:“你必是出来的,去问问你乳母,把你塞到哪个院子里?”
这下屋里这几个当着她的面耻笑起来:“还当是个甚么呢,原跟我们也是一样的命,比我们还不如些。”
扫洒丫头是最累的苦差事,一年四时只雨天还能歇一歇,春扫落叶夏粘知了,春季里雨停了那一地的湿叶子得拿笤帚刮,到了夏季更冷,一早就得起来扫雪,冻到手脚都生疮。
低头往里一看,篮子往里头推了些,她放的东西她内心稀有,拉出来看过,里头的东西公然叫人翻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