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士吸吸鼻子:“八月十九。”他每天要做功课,还得学画符,日子记得牢,瞥见石桂咬咬唇,月色上面巴掌大的小脸泛着光彩,一双眼睛盈盈有光,微叹出一口气来。
可这一夜冷归冷,却无风,天上星星颗颗可见,仿佛伸手可摘,云消雾散,月辉星辉相映,这一回宋老真人不必人替,手执拂尘,嘴里念着经文走到正中,点亮了最高那一杆灯。
他也没能念上一夜,到底年纪大了,下半夜了就换了他的门徒来念,自个儿回到大殿,打坐安息了一宿。
尽是羡慕的看了石桂绿萼,两吊钱就是六个月的月钱,纹丝的银镯子都能打一只了,一面说一面推一推石桂:“你得了赏钱,可得做东道。”
第二日就是唱戏酬神了,请了梨园子上山来,就在通仙观里的小戏台上唱戏,底下设了一溜儿交椅,面前摆了小香案,一碟一碟的点心堆成小塔样。
这一夜比前一夜更冷,点的灯也更多,三百六十一盏九曲灯摆得弯弯典典,石桂听了一肚皮三霄娘娘的故事,愁的倒是如何叫这三百多盏灯不熄。
这一夜归去叶氏守着灯打了一夜的棋谱,老太太坐在暗室里,看着满天的星斗,除了这两个没睡的,甘氏骂咧咧两句也就睡了,底下人睡得更香,几夜没个好觉了,沾着枕头就进了梦境。
老太太久久坐着不动,眼睛盯住杆灯上的火,自旺烧到只余一燃烧星,快速灭了,她才阖上眼,长长出了一口气。
石桂箱子里头存了很多钱,这是小丫头们俱都晓得的事,叶氏院子里的丫头比别地儿月钱多出些来,她们这些三等的能拿三四百钱,上头姐姐们也有打赏,分来的东西也足,头油面脂香粉珠子,上头发下来不说,大丫头们有不喜好的,顺手就给了她们。
管束师兄打他,道观里也没旁的同他一样年纪的孩子,自来无人同他玩,有个给他糖吃的小丫头,他便把她当作玩伴了。
院子里闹哄哄这很多人,哪个都有一本帐,石桂也顾不上别个的事,看着钱匣子就感觉有盼头,她的身价才五两,等存够这五两银子,趁着老太太打醮积福,她又是属狗的,正捏着这桩事,如果家里来哭求,保不齐就能出去,只当是在宋家打个长工。
手上有钱,这会儿又在外头,便是有爹娘的,现在也伸不过手来,隔得三五日货郎来时,便把这钱全换成了东西,货郎见着这头有钱赚,晓得差的这些丫头都瞧不上,连货都越进越邃密了。
孙子敬了她是长辈,她倒背后里使绊子,拿些混话想坏孙子的明净,手上的转珠儿越拈越快,内心却有了计算,这很多年,长处也尝足了,是时候要吃刻苦头了。
跟着主子服侍的几个反倒刻苦头,要茶要水,天晚了还得加炭盆,一刻都不得闲,宋老太承平素睡得极早的,瞪着眼儿盯住了看,就怕灯灭了,她儿子冥福有损。
点上灯,羽士们就绕着神坛念北斗经,上达天下闻地,消灾解厄,获福添寿,跟着就是放赦,不独此处放赦,老宅的家里也掐着吉时,宋老真人长跪,一干徒子徒孙也都膜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