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来同娘家来往得少,除了四时节礼,连亲爹娘也未有只言片字传送,可叶家的信却一封一封的接着来,节礼别个是四样八样,叶家是四箱八箱,都说叶氏是个心淡的,这上头又太淡了些。
船舱里没两人一间,一屋子睡了四五个丫头,叶氏这里还算是好的,钱姨娘那儿的丫头不分大小都挤在一个屋里,葡萄才睡了一夜就过来寻石桂:“我同你挤一挤罢。”
葡萄一回舱房就累得躺倒,又是揉腰又是揉胳膊,还让石桂替她按肩,满口不住的抱怨:“这船得甚个时候到,再这么吐下去,我们姨娘都要受不住了。”
叶氏不体贴自家外甥女,只说寻个洁净院落,宋老太太晓得了结替她安排起来:“你也是,这很多年不见了,总归是一家骨肉,怎能不细心安排了,到底是客呢。”
本来不知船上要走这很多路,等晓得了,石桂反而明白过来,钱姨娘只怕不是真得宠,来的时候她才怀着胎,来一个月走一个月,船上吐得面无人色,这么个折腾劲,那里是疼宠,清楚就是打着灯号在折腾她呢。
她话说得响,石桂一把掐了她,葡萄“哎哟”一声,眼睛看看余下的人,吐吐舌头不说话了,叶氏那边的犒赏倒是没断,钱姨娘也都吃了,可那肠子就跟抻直了似的,一吃就吐,好轻易咽下去,又尽数吐出来,再这么吐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住。
行到泺水出一桩不大不小的事,老太太跟前养着的鸳鸯眼明白猫儿跑脱了,狐疑是连着舢板跑过来的,差人来问,满船寻了一回,也没能见着它,为着它倒停了两日,却没能寻着,钱姨娘人刚觉着受用些,船就又出发了。
石桂既然呆在叶氏院里了,按字排辈还是来的晚的,郑婆子又帮不上手,要升等且得费些心机,画模样奉上去,倒没做成裙子,繁杏拿它盘在襟口袖边,做了件浅蓝色内穿绸衣,才奉上去,叶氏便说活好花腔好。
她把这心机藏了,拎水送食忙前跑后,竟没晕船,一舱房里分着一罐头腌梅子,觉着难受就含上一个,嚼在嘴里有些酸味,倒能止吐,脑袋上抹了凉油,又嗅鼻烟,到底好受了些。
船行得急,大家都清减了,将要到金陵的时候,叶氏收着叶家送来的信,太子选妃,叶家的女儿在选女之列,想把女儿托在叶氏之处住上两月。这回急赶着回金陵,也恰是因为这事,不独叶家女要选,连余容泽芝两个也是要选的。
故意想提一提,到底咽了下去,只劝葡萄更端方些:“我晓得姐姐的性子,这几个月无事,归去可别绊嘴。”
繁杏捎手就给了石桂一串红玛瑙的手珠串儿:“你倒是个心机巧的,见了这很多花的叶的,太太便说这银线勾出来的模样少见,叫我再给她做一件呢。”
船上别无事作,石桂干脆学起了绣花,她留意看了,这些丫头不分大小总会做得些,秋娘倒也教过,才起了个头,分线都没学全,要学绣还太早了。
葡萄伸手掐了她的脸:“小话篓子,木香姐姐见天的叨叨,按我说,我们姨娘怕个甚,她莫非还比不过外头那两上不成?”
这事儿交给了春燕,春燕晓得那边带了二十七八人过来,就为着送女人待选,一时倒接不上口:“这很多人,要如何安排才好。”
叶氏接了信久久没有言语,捏了信纸的手一松,叮咛了一声:“捡个洁净的院子,调两小我畴昔。”只这一句,再无别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