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跟叶氏走了正门,甘氏的肩舆绕了一圈打背面出来,两边的下人也就此分开来,石桂内心晓得别离,打角门进了府,进了叶氏的院子,抱着包裹不知往哪儿去。
石桂眼睛耳朵都用不过来,她自兰溪到甜水便感觉城镇繁华了,坐了这些时候的船,看渡口上的人跟货,也晓得越近金陵越是繁华,进了城中才知不成对比。
越走越是温馨,队里也无人说话,偶有人开口的,也都是抬高着声儿,石桂还在想着那街那人,仿佛卷中风景跃然面前,现在她也是卷中人了,只觉大开眼界。
宋家的院子石桂还分不清东南西北,细细问了葡萄,葡萄也说不了个以是然来,只当别苑已然够大了,哪晓得老宅虽不大却迂回,回廊盘曲假山层叠,转个弯儿就不知到了哪儿,说了半日也说不明白。
她盖了被子还在入迷,大丫头两个,二等的四个三等的四个,另有跑腿打杂的这很多,一个个的还都连着亲,怪道郑婆子说那样的话,不相互依托着,还真没法在后院里安身。
石桂是盘算主张要留在叶氏这里的,此时底下那些丫头还不知动静,等晓得了还不大家自危,石桂想了一回,她在宅子里头能靠的,竟只要郑婆子。
叶氏自来不要姨娘来存候的,在别苑里也只那一回,这几个乖觉,才返来立时来了,等叶氏说不必,又挨个儿退出来,葡萄急巴巴说得一声:“姨娘在远翠阁,你可别忘了。”
一个个包裹送出去,一间间屋子送出来,石桂的活就是打杂的,谁都能使唤动她,抱着包袄才往迎春房里送呢,一个婆子叫住了她:“你是哪个房头里的,如何跑这儿来了。”
繁杏看看她,道:“你先姑息两日,背面有安排呢,总有人空出床来给你。”石桂一听立时明白了:“但是表蜜斯要来,得挑了人去?”
石桂之前想着能归去,确是没想过郑婆子跟葡萄,背面认的,又才半年,要说有多少情分也是难堪她,再认了干亲,如何比得秋娘哺育她八年的情分,何况郑婆子还办了那么一件事。
巷子有宽有窄,门前俱都等着人,一起上还点着灯,窄巷子外头停了肩舆,良姜说得头头是道:“那是上朝的时候用的,垂白叟们坐轿,年青的就骑马。”
石桂跟着秋娘赶集的时候,也曾看过梨园子下乡来串戏,有一个开阔些的三面亭就算是个小戏台了,搭上两块布出将入相,两边一拉起来,里头唱的就是才子才子。
最末抱了繁杏的包裹送到她屋里头,繁杏举了手捶肩,见石桂来了这才想起来她还没屋子住,想了一回道:“你先跟淡竹石菊一个屋里,看看哪儿还空着,好把你塞出来。”
院子里头原就有婆子丫头扫院,石桂还是起来,竟没笤帚,那两个自家拿了,也不指导她,一面扫还一面拿眼看她,石桂面上带笑,往门边拎水,一壶壶拎到房门口。
内心明白得忍气吞声,手指抠了被面,火气全闷在内心,想着明儿见了郑婆子,要如何当着她挤出笑容来。
几个婆子一听,把她上高低下打量一回,见她面上不露怯色,便问她本来是跟了谁的,石桂面上带笑:“原是跟着乳母在厨房的。”
村里头的男人还说荤话,如果也能戴上软巾,必得去花圃子里头会一会蜜斯,尝尝那样滋味。如许的戏文里头少不了传帕递巾的丫头,另有墨客看了丫环再猜度蜜斯的,这会儿晓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