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路滑,石桂又不常往那一起走,深一脚浅一脚的,玉轮朦昏黄胧照在积雪上,勉强有些白光,白日里只感觉天井楼阁好似画卷,比那白山黑水更有匠心,却无匠气。
石桂身上湿了大半,撑着细竹走在碎石甬道上,面前见得星星灯火,手里的竹子太脆差点儿撑不住她,好轻易到了幽篁里门边,看门的婆子见她一身狼狈,打着灯笼照了才看出是石桂来,从速下来搀扶她:“女人这是如何了,如何这会儿出去也不打个灯笼。”
葡萄泪似雨下,抽抽着一口气儿都提不上来了:“哪儿敢呢,姨娘是两条腿动,我们一院子八条腿跟着动,一步都不敢离,纵是要茶要水找帕子簪环,身边也必得留下两位姐姐,不说落单了,就是眼睛都没分开过她身上半寸。”
石桂只道是葡萄怕挨罚,这才哭成了如许,一又眼睛又红又肿,不开口就先堕泪,帕子早就湿透了,抬手要拿袖子去抹,让石桂一把抓了手,取出绢子来,替她抹眼泪。
“如果太太问起来,你能不提大少爷,就不提大少爷,太太本就不喜少爷往老庄里头钻,这事儿
既没说出些旁得来,那这事儿就此揭畴昔,哪晓得叶氏恕了她们,宋望海却不恕,孔殷火燎的进了院门,先时就嚷嚷起来:“把身边这些个全都发落了,连人都看不住,还能做甚!”
石桂先时还走得慢,待月色越来越暗淡了,倒走得更快了,不留意就走进了石道两边用细竹缠成花腔,矮矮围起来了竹栏上,只听一声脆响把竹栏踩断了,自家也扭了脚。
婆子扶了她进屋,六出见了也皱眉头:“摔得可短长?要不要找个正骨徒弟来?”石桂从速点头:“我试了骨头无事,只是伤了筋,歇上几日也就好了。”
石桂咬唇皱眉,里头还在阵阵□□,本来如何也另有一月才气出产的,养娘是寻摸好了,稳婆却还没来,吃紧赶着车留意婆接进院里,花圃子里一起点了灯,留意婆连拉带拽的带出去,稳婆一看里已经破了水,平常该预备的东西都已经预备下了,从速接生。
石桂缩身进了树荫里,眼看着叶氏进了远翠阁,此时不走,过会子宋望海也要来,轻手重脚往归去,一起踩下落雪,又把灯笼忘在了远翠阁,摸黑往幽篁里去。
葡萄再是口快心直不晓事,有一条倒是晓得的,这些事若不能闷在内心,她也不必活了,对着石桂都不敢暴露半个字来,木呆呆的站着,通身似浸在冰雪里,里头喊声越大,她越是不敢进门去,数九寒冬出一层白毛汗。
素尘寻了贴膏药出来,石桂脱了鞋袜,脚踝处肿得老高,红十足一碰就痛,转了转脚,把药膏贴上,消肿的药膏一丝丝凉意让她好受了很多,才刚跌在雪里的,身上还穿戴湿衣,叫屋里头炭火气一烘,面上倒烫起来,解了衣裳,拿毛巾裹了脚,拿绳索松松绑住,就怕那草药汁儿沁出来,把被褥弄脏了。
葡萄嚅嚅开了口:“大少爷……”三个字一吐出来,就打了一个寒噤,立时闭了嘴不说话,连想都不敢再想了。
葡萄见她这模样更加惊骇,眼睛一扫那院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人就直打抖,石桂从速拉住她:“姐姐快别哭了,看看木香姐姐,这会儿可在替嬷嬷们跑腿呢,不说姨娘这一胎平不平安,姐姐这时候帮手,也算是尽了心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