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浅笑,挥手告别。
几分钟后,出租车司机焦心不依了。我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悄悄递去了张五十的纸币。
可我还将来得及从围拢的世人间寻个宽松的裂缝低头分开,身边光芒一亮、噪声一响,包厢门忽地被人拉开了,映入视线的,是仿佛有如先知般前来相迎的一票熟谙而又陌生的人。统统人的统统的目光,像是摇滚舞台上猖獗来回扫动的射灯追光,将小小的一片走廊,晖映得有如乱花迷眼。
几分钟后,我用力扶着艾思彤穿过了旅店扭转大门、进入了灯火透明的大厅、走过了富丽但冗长的走廊,来到包厢以外。“赖床”的几分钟里,她的心灵在暖和中多逗留了一阵,而她的脚腕也在空调暖风里垂垂减轻了痛觉。分开车子、拄着行李箱拖杆歪歪扭扭地勉强前行的她,只令我心生怜悯。
因而万般悲观厌倦的我,此时只想迈步便走。
“陆……陆鸣,我……我不晓得……她们……”
统统“欣喜”的相遇都像是久别相逢,统统的久别相逢却不都是一场欣喜的相遇。
一颗浑圆的翠绿色糖豆滴滴答答活泼欢畅地沿着走廊蹦出了很远,它吸引着我的谛视,转头、凝睇,它撞在一双一样翠绿、极富性感的尖头高跟鞋旁停止了转动,因而顺着那曼妙的双腿,我和林裳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恰逢晚岑岭,没有车子为我们逗留。
旅店外,车子里,艾思彤不幸巴巴地又使起了小性子。
包厢里传出艾仲泽、于娜、王瑜、黎靖等人的笑声。但这些欢愉的声音,却令我感到极度的别扭和不适。犹记得站在法庭证人席中的我,曾经面对过的,这些男女的神采纷杂、阴晴不定的脸。法律制裁了高予仁,合作阵营中最大敌手的垮台令艾仲泽悄悄自喜;但作为支属的于娜及其父亲,天然对我恨之入骨;“鸽派”崩溃,但反而落空了把控全局机遇的王瑜,更是恨不得当场将我一刀砍为两段。我看得懂他们统统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