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混着中午暖洋洋的余温,撩动着车上的沙罗,车中人未知是谁,四下皆是悄悄。待她的话音落下,身前的马车里却未有半分动静。一时候,四周人声嗡嗡,因周如水这般大的动静,四周又有很多原是来等秦元刘峥的姑子郎君也都跟从着她驱车围了上来。
“怕是弄错了吧……”有个尖脸姑子盯着停在不远处的秦元刘氏车队,再回望素朴无华的王氏马车,蹙眉道:“看那车轴上的族徽确是琅琊王氏不错。可这马车当中,坐的怕是琅琊王府的某位庶子吧!你瞧,这都不及秦元刘峥的车队威武呢!里头,怎会有风华绝代的王三郎?”
子昂曾说过, 自古英豪, 大多是借势而上, 以是成事。她要的,只是趁着人多口杂,当众扇刘峥的脸,再操纵谈吐,叫琅琊王三晓得,她周氏天骄倾慕于他……
“周公主天骄竟下车了……”
闻声,周如水愣了半晌,咬着唇角缓了缓,才淡声朝帘外道:“倒是苦了你了。”
浴火自焚后,周如水觉得自个死了。本来灭亡的模样,便是落进一间潮光水雾般的屋子里,时候不会活动,她不会饿,不会困,不会老,也出不去。她被困在里头,就像是笼子里的鸟,并且是只无人抚玩,孤单的孤鸟。她很痛苦,幼年时她被关在深宫里。国灭后,她被关在刘峥府中。她一把火烧死了本身,还是死在了樊笼里。死了死了,她觉得她能见到父兄见到亲人了,却不想,她又被困在了笼子里,除了痛苦的回想,除了每日都不断歇的肉痛,她甚么也没有!
闻言,周如水长指一颤,明眸微眨,半晌,才隔着帷帘清浅地“嗯”了一声。
世人只见那喊话的女婢回到车旁挽起了车帷,稍余,帷后便缓缓伸出了一双纤细白嫩的玉手。紧接着,一个美艳的小姑子踏着木屐,施施然下了车来。她安闲地整了整衣袖,环顾四周后,便收回了目光,踏着步子施施然向前走去。跟着她的走动,珠玉环佩叮铃作响,每一步,都透着文雅,似是华贵乐章。
人群中的姑子们,这时都已因夙英的喊话炸开了锅,她们从未晓得天骄公主竟已到了南城门,更不晓得这怎会有琅琊王家的三郎!因而,她们也纷繁跟着变了方向,转头,超出秦元刘氏车队,朝小道望来。
她的语气非常的和顺,那和顺叫夙英双脸一红,俄然就答不上话了。
周如水心中也是发笑,“宿世”,这些人见她去迎下品刘峥,可都是冷言相讥的,可现在,倒来不及笑话她了么?
闻言,好些人嘻嘻笑了起来,夙英倒是气得直跳脚,她忙上前,想扶着周如水回到马车里去。笑声中,周如水却摇了点头,她点漆般的眸子悄悄扫过车轴上的王氏族徽,挺直的背脊纹丝未动,反而又往前迈了半步。
她是从不信怪力乱神的,此次第,却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她竟真的没有死!光阴,竟真的为她倒转了!
“女君本日睡得可沉了,奴唤您也唤不醒。”外头,闻声了她的回应,女婢的声音愉悦至极,顿了顿,又非常密切地持续说道:“女君,我们已到南城门前了呢!”
有一样心机的女郎们有的感喟,有的点头,她们都再不肯意看下去了,只满腹苦衷地悻悻退开了去。但即便有人退去了,四周还是尽是交头接耳之声,围上来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他们不时指指周如水,又指指马车,像是在看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