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这话一出,夙英也是气得没边了,瞧着周如水已面露不耐,她眼一横便上前道:“余嬷嬷, 您还是免了罢!你一个主子, 竟也唱着天高天子远在这儿做起了主子了!行宫的主子用得着你来训么?不过半日就闹得行宫到处乌烟瘴气, 你的本领倒是了不得了!难不成, 千岁还要谢你么?你若不想整夜泡在寒泉里叫每天不该,叫地地不灵,就快些滚出去,莫再碍了千岁的眼。”
这日,因前头雨势太大,周如水一行只得无功而返。
说着,风浅楼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随便往池边的软榻上一倒,涓滴不客气地持续说道:“你可怪不得我砍了你的阵眼,我是见你的魂灯黯得过分,觉得你是蛊发将亡了,这才念及昔日的同门之谊,特地赶来替你收尸。却不想,你这奸滑小人不但没死成,还朝我讨起了阵眼?难不成,本君还要把砍掉的竹子再给你都栽归去么?”
室内喧闹而又阴暗,明显是活人住的处所,却硬生生被制成了墓室的形制。室内东南西北四角各设着一座作通体鎏金的跪姿侍女执灯形,“执灯侍女”身穿宽袖长衣,梳髻,戴巾,灯盘、灯座及右臂都可拆卸,极是精美。
前一刻被甩了冷脸, 下一刻就邀起功来了!这牙尖嘴利,还真是黑得也能唱成白的了!
夙英话说得这般狠, 余嬷嬷还是副没脸没皮的模样, 竟是昂起下巴, 赔着笑又要答话。但不等她开口,夙英已一脚将她踢翻在地,泼骂道:“不长眼的东西, 滚出去!千岁用不着你这腌脏玩意服侍。”
公然,过不了多久,前头的天空中就划过了几道粗如枝叉的惊雷。未几,几丈以外便下起了如瀑的大雨,但他们这头,却还是天清气朗。
作者有话要说: 三郎的奥妙
木灵竹海因地处偏僻,又有幽灵传言,火食一贯希少。却这时,竹海中俄然涌入了一队黑衣军人,他们一个个面无神采地潜入了竹海,未几时,便有序地砍伐起了林中翠竹。稍顷,一盏盏莲花手灯在黑衣军人的手中亮起,如浮动的明珠普通,照亮了竹海中极新伐出的长道。
才听过炯七的回禀,便见不远处气候大变,周如水也感觉风趣,不由便循着雷声撩起了车帷朝外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她的目光才自破空而出的闪电处收回,一转眼,便在不远处的老榕树下瞥见了一道很有几分熟谙的颀长身影。
“阵眼是你破的,残局天然该由你清算。如果如此都做不到,你还算甚么劳什子的宁川少主?”听他这般倒置吵嘴,夹枪带棒,又尽说些诛心的话,王玉溪却仿佛习觉得常。他的嘴角微微一扯,声音如清泉般动听。哪怕现在的景象实在不堪,风浅楼又正肆无顾忌地掐着他的死穴,他还是自眉宇间都透出了文雅和安闲来。
是夜,周如水歇得极早,在这日的梦里,她终究梦见了子昂。还是皑皑白雾后只见得着模糊身影的子昂,还是劈面不相识相近无可触的子昂。
才将室门推开,红衣郎君便扬起衣袖掩住了口鼻,他鄙夷地撇了撇嘴,斜睨着药池内的颀长身影,红艳的唇畔拧起一抹极其素净的佞笑,挑着眉头,明知故问地轻嗤道:“王玉溪,你的蛊毒还未净祛么?”
离华林行宫比来的村庄便是文山村,但道是近,真要去,快马策行也需半日。午间日头正盛,阳光亮媚,俄然却下起了细雨。炯七原是不想停马的,但门路前头,正有十几个布衣百姓推着载满货色的板车三三两两地拦在了路中心,他们愣是动也不动,叫背面的车马也没法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