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洛鹤向来重武轻文,此次第,随口诌的小诗虽不如何工致高雅,但贵就贵在风趣,又溢满了乡土气味、糊口情味,倒是非常体下的。如此,下头的人天然不会放过奉迎太子的机遇。一夜之间,“火炉饼”便改头换面成了“蟹壳黄”。
“公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闻言,那小二一时张口结舌,鼠眼乱窜,许是想不来好的说辞,干脆就将肩上的脏抹布往案上一掸,大声喝道:“你少与我扯这些个有的没的,小人没读过书,甚么都不晓得。”说着,他又狐假虎威地凶喝道:“如何?还想认账不成?呵呵!今个你们如果拿不出这烧饼钱,就甭想踏出我这店门!”
见他跪下,柳凤寒抚掌便笑,挑了挑眉,俄然就变了脸,一派无辜隧道:“如何?你晓得错了?晓得错了也无需这般大礼,现在,小爷还真有些消受不起!”
“可不是巧么?”柳凤寒笑意盈盈,方才在外头已将周如水的窘境看了个**不离十。他扭头又看向那小二,似笑非笑地从兜中取出五个铜板扔在案上,以一种极其懒惰,极其傲慢的语气对着小二叱道:“人宁贸诈,吾宁贸信。你这般,买卖永久都做不大,何必如此自断后路呢?”
夙英到底是见过柳凤寒一面的,虽也感觉他行事放肆无度,但见他是在帮衬着她们,这时也是气盛,见这景象,便赶紧上前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这小人见我们是外村夫,便恶从胆边生,不过四个烧饼便要价五两金,直逼得主子拿发上的玉簪子做抵!”短短几句话,已是将事由都解释了个清楚了。
终究在街尾找着了家卖蟹壳黄的食铺,主仆二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但见那蟹壳黄形如螃蟹背壳,色如蟹黄,周如水不由一笑,直觉着大兄那诗俗是俗了些,倒是非常的妥当。
食过以后,也是意犹未尽,周如水本还想着再买些捎带回行宫去,却在结账时,小二竟道:“四个“蟹壳黄”,五两金。”
夙英见她又跟了来, 也不由愤激地咒道:“老不死的狗主子, 这回是撕破了脸, 连虎伥也带上了!”
近些天来, 气候闷燥,热风拂面。
五两金!五两金在文山村但是能买一座上好的宅子的!这真是狮子大开口了!
他睇着空盘把玩着玉簪,低低笑了一声后,便熟稔地朝那姑子说道:“如姑子,都道你是个败落户,却不晓得,吃几个烧饼也能如此的风雅!这簪子,但是五金不止呐!”
“蟹壳黄”“蟹壳黄”,现在斯人已去,“蟹壳黄”这名字倒是一唤再唤,一向相沿至今了。
听着小二凶暴的爆喝,一向未作声的周如水终究缓缓地抬起了脸来。她浅浅一笑,春季的桃花能有多美,她的笑就有多美。可她的声音却很冷,夹着讽刺,另有冷酷,是一种完整的鄙弃着的冷酷。
公然,柳凤寒的态势直叫那小二一时摸不着脑筋,他看也不看那五个铜板,直瞪着被柳凤寒握在手心的玉簪,真是红了眼地喝道:“你又是谁!我开店做买卖,要你狗拿耗子?”
他下认识地抿了抿嘴,面皮不自发地便绷紧了几分。未几,才发觉不对,狠狠一拍几案,更加凶暴地耍赖道:“这烧饼钱你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道是猎奇也罢,道是瞻仰故兄也可,周如水在文山村问过几家店铺的盐价后,便领着夙英寻起了“蟹壳黄”。